直面雪夢

生在南國,長到二十歲大學畢業(yè)才回到北方。當日站在綠皮火車的站臺上,無限傷感的回望即將告別的南方,那充滿童年足跡的山坡,那少年青春的綠色校園,簡直絕望到了極點,北國唯一的誘惑是:能看到雪了,那個精靈一樣在夢里的雪花,還有大約可以看到如川端康成《雪國》里一樣干凈的眼睛。
第一次看雪是在黎明,被母親的呼喚叫醒,一下沖進那個潔白的世界,真有夢的感覺,那一刻真覺得整個世界似乎將因雪的到來而徹底改變。而夢滅,就在幾分鐘后,我執(zhí)意要抓一把潔白的雪入口,母親幾番制止無效,只好拿了一個小奶鍋,抓了幾把雪放到爐子上,一會雪融化了,奶鍋里的水竟然骯臟到了極點。
我目瞪口呆,理智對我說:因為天空骯臟了,雪來到人間的過程自然也骯臟了。越是冰清玉潔越難抵御污染,世界上的萬物大都如此吧。
雪的世界那一刻開始給了我極大的反差。
不能如夢里想象一般,在雪地里打滾,雪地潮濕而沾滿泥塵;雪地里,我這個南方的騎車人,連上車的本事都沒了,我必須一步一滑地走路去上班;中午雪微融的時候,那更是滿世界的泥濘,因為寒冷,緊縮著脖子和雙手,那一刻也全然沒了什么堆雪人的浪漫……雪的世界原來是這樣不堪。我的雪夢徹底幻滅。 自然北國的人,也不如我想象的一般都有一雙干凈如雪的眼睛。(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夢醒不是毀滅,也不是絕望,更不是世界末日,只是需要開始理智的去面對一個真實而已。
記得那是到北國的第二個冬天的第一場大雪,清晨我推開家門,突然看見門前竟然站立著一個巨大無比的雪人,胡蘿卜做了嘴,煤球做了眼,手里高舉著一個掃把棍,棍上一面紅色的小旗,旗上寫著:老師,我們喜歡你。我頓時紅了眼圈,想起曾站在講臺上幽幽地講起自己關于北國雪世界的夢和夢醒。不知道這些懂事的學生,是什么時候開始了這相約下雪的計劃,又是多么早就悄悄來到我的門前,為我送上雪世界的真實夢境。從那天起,我站在講臺上,認真讀出了學生們眼底如雪一般干凈的情思。
我開始愛雪,每一年雪來,都會和學生一起在雪地里追逐嬉戲,讓雪水沾染棉服和發(fā)際,雙腳在雪水溶化后變成泥濘。我開始坦然接受雪的這些真實細節(jié)。每一年我和學生們相約在不同的地方堆雪人,給班里的老師和同學甚至需要溫暖的陌生人,送去驚喜和祝福。
記得那是兒子童年的日子,那一夜的雪纏綿帶著濃度極大的潮濕,我們一家三口冒雪在學校的操場散步,老公說:這樣的雪最適合滾雪球。一句話換來三人的熱情,我脫了手套捏了一個雪球,然后一家人開始給雪球粘貼更多的雪,滿滿的雪球從棒球變成了籃球,又變成了桶一般大的球,最后我們開始三人合力滾動這個球,去粘跑道上那厚厚的雪,就這樣一直向前滾動,最后滾的那個雪球超過了兒子的身高,我們三人直接推不動了,又用腳蹬也蹬不動了。三人累的橫躺在雪地里仰天大笑。那個巨大無比的雪球,后來又被上體育課的學生繼續(xù)滾動的更大。雪球實在太大了,一直到那年的四月份都沒化開,我每天上班,都會認真注視一下那個雪球,微笑的想著雪給予我們一家人的那夜歡笑和甜蜜。
雪的世界開始真實的走進我的記憶:和老公一起從雪坡上打滾,一家三口去滑雪,和姐姐一起坐雪橇……這些真實的細節(jié)竟然因為雪的特性而充滿了童趣和浪漫。面對雪的世界,真實不也一樣帶著夢一般的激情和幻影。
也許我可以從自己的內心給夢下個定義。夢是什么,一種真實里希冀的境界,可是,只要你愿意,這個境界完全可以用心的美好在現(xiàn)實里存在,甚至會更美好。
窗外望去,公園的雪場又在造雪了,一片飛揚的雪舞,一個突兀的雪山和長長的雪坡,遠遠的總有孩子們的身影,順著雪坡快樂的滑下,在這個無雪的冬天,這樣造出來的雪趣,一樣會成為很好孩子們心底最美的夢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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