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你春江花月夜-——致艾木子
今夜月色清如水。稀疏的幾顆星子掩映在薄云之下,大明湖的水波優(yōu)雅地緩緩起伏。柳枝上的新綠在月下影影綽綽的,像美人皓腕上叮當作響的環(huán)佩,和著微風,婀娜地搖來搖去。偶見幾株開滿繁花的樹,爛漫著喧嚷了整個枝頭,給這湖畔的靜謐中鬧出了幾分春意。
總見你淡淡地微笑著,不語,紫色亮緞面的小襖,勾勒出纖肥合宜的腰身。黑亮的卷發(fā)山花般綴上你的腦后,眉間凝住幾許超脫了歲月的睿智,眸內(nèi)是對于紫陌紅塵的了然于心和從容不迫。
不語,是數(shù)十載風霜累積了的矜持。轉(zhuǎn)身,淡漠如細雨中輕揚的煙柳,柔美但堅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年少的時候足跡是漂泊的,背上睡著弟妹,一雙赤裸的天足,千萬次跳躍在黑沃的田間。聰穎的心思,燦若星光的美目,粗長的發(fā)辮一蕩一蕩,蕩出無邪的歡快。這樣的青春總應是漫長而精彩的吧?我常在獨自怔忡的片刻,揣測你花季正盛的當年。當年,你頰上的嫣紅一定比現(xiàn)在更醉人,唇際的嬌艷一定比現(xiàn)在更奪目。
只是我無從參與你的精彩,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一夢醒來,已是霜染了雙鬢。(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執(zhí)了手的姻緣一波三折,開了花的心事忽冷忽熱。愛情的旋律是一曲嗚咽如泉吟的二胡獨奏,輕緩地道來,聲聲慢,聲聲悠揚。有些執(zhí)著是為了愛,有些灑脫是緣于領悟。聽不見花開的聲音,卻在颯颯的風里驚見落英無數(shù)。離了鄉(xiāng),背了井,一次遠走,就是一生的別離。以為你會在思念親友的時候流露幾絲柔弱,眉目間卻依然風輕云淡,所有痕跡都深深埋進心底最深處,千呼萬喚,只有一抹極淺極淺的黯淡,印在額頭,漸漸被歲月催成了皺紋。
一個人的生命經(jīng)得起幾次遷徙呢?如你,世間的風浪太顛簸,漂泊的步履似乎不曾停過。習慣了數(shù)十載北地寒涼的夜,轉(zhuǎn)眼已在江南草長鶯飛的春色里,輕撫太湖邊新發(fā)的樹芽。紅顏在荏苒的跋涉中逐漸凋零,微笑里發(fā)酵了醇香,眼望滿園盛放的桃李,笑容恬和而知足。
木子,你這樣稱呼今時的自己。應是一株結(jié)了子的果樹罷?不言不語,在靜夜里孕育著骨朵,春陽下吐蕊,綻放。收獲時節(jié),微顫著累累的枝頭,仍含笑沉默一如往常。
今夜我在湖邊,靠著岸上返綠的垂柳,看著那一彎如眉的月。你說此刻正小雨迷離,潮濕的錫城睡著,少見行人。那么早點睡下吧,你也累了,我說。明晨醒來,也許會有片片落花,鋪在你園中細細的小徑上,等著你輕輕的足痕碾下,化作春泥一抔,細軟,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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