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
過 年
我們家鄉(xiāng)有兩句俚語,“正月初一頭一天,過了初二是初三”。這話乍一聽有點無聊,細(xì)想起來挺有意思。這是人們對過年的一種心里念叨。過年就那么短短的幾天,得好好過,過出個名堂來。
小時候好奇,總是傻不即的問老年人,誰興下這過年?老年人有笑我的有罵我的,說我問下這啥話?年么,是老老老、老的很的先人興下的,誰說的清?我還問,老老老、老的很的先人沒興年咋過?老年人就說我凈問些淡球話。
過了73個年了,細(xì)想起來,年過得糊里糊涂,只是跟著感覺走。
后來知道過年是從漢武帝太初元年開始的,以農(nóng)歷正月初一為歲首。到1911年辛亥革命以后,采用公歷(即陽歷)計年,1月,1日為元旦,農(nóng)歷正月初一為春節(jié)。至于怎樣過年,還是老人說的那話,“十里鄉(xiāng)俗不同”,各地有各地的講究。過年就是過講究。熱鬧只是過年的外在形式,而祥和的內(nèi)涵就很豐富了,包括過去封建迷信的東西在內(nèi),無不是討個大吉大利。
小時候愛過年,因為“過年好,吃白饃砸核桃”,還可以“穿新衣戴新帽,哥哥弟弟放鞭炮”。一年到頭了,辛苦了365天,趁過年蒸白饃犒勞一下自己,讓身心舒服幾天也是情理之中的??墒浅阅牮x是有很多講究的,好像年饃完全是為了敬神。第一鍋饃蒸出來,先給先人獻上;初一早上的煮饃面(餃子和面條)也要先分別給灶爺、土地爺和先人神軸獻上,人才能端起碗來吃。人吃畢了,神的飯涼了,要撤走,得給神磕頭。神是啥,誰也說不清,也似乎沒有必要說清,就猶如我們現(xiàn)在的祝福一樣,真的能夠“萬事如意”、“心想事成”嗎?敬神就是敬人的那顆虔誠的心。包括那凄厲啪啦的響炮,也賦予了一種神念。三十下午,先在門前響一串鞭炮,以示自己家開始請灶爺、敬先人了。也向神打招呼,開始過年了,求神保佑,大吉大利。敬先人的儀式特別隆重,因為那是祖宗三代之神位,神前擺了各種各樣的祭器,點燃了蠟燭,滿屋里頓時香火繚繞,年氣升騰。誰家的日子過的像個樣子,全看先人神軸前的擺設(shè)和香氣升騰。正月初一早,自家門中的后人們一夥一夥的來拜祖先,香爐中的香火不斷。接著四鄰八舍的來,也是先給先人上香磕頭。我家是小戶,每年去六爺家拜先人,父親領(lǐng)著我們。那年六爺家的拜客特別多,父親對我說,你看,神軸上的先人都高興地笑呢。我往上一瞅,啊的一聲,先人的畫像真好象在笑。我沒有料到,第二年春節(jié),我家也開始服侍先人了。為此,父親艱苦了奮斗一年。春天備木料,夏天打胡基(蓋房的土坯),秋季割簍葦,趕冬季在我家院子對沿蓋起了服侍先人的一間廈房。我家窮,請不起畫匠為先人裝裱神軸,父親就在街上請來一幅只有排位沒有畫像的現(xiàn)成的神軸。過年時,我家也香火繚繞起來了。我老記著他那句話,這才像個過年的樣子。(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后來逐步有了“革命化”這種說法,我已經(jīng)是個大小伙子,仿佛覺得這是社會進步的必然,過年的舊習(xí)俗在這種革命化的過程中漸漸淡化以至消失。記得生活困難那幾年,春節(jié)蒸的是白苞谷面饃,鍋里熬的是蘿卜白菜,連人老幾輩敲的那老鼓也銷聲匿跡了。按說對聯(lián)是一種很好的宣傳形式,卻也不貼了。先人的神軸掛到了房梁上??墒瞧婀值煤?,年氣卻未消。我記的很清楚,我們那個生產(chǎn)隊的隊長領(lǐng)著干部排住門兒給社員拜年,這可感動得社員不知說啥好,只有滿村里的笑聲。隊長是社員整天見面的官兒,雖說很小,卻貼著大家的心。他們大娘大嬸地叫著拜年,意味著社會的平等與和諧。那個時候社會竟那么樣的穩(wěn)定,人們安貧樂道,不嫌家窮,只求國安。隊干部拜年之后,社員們緊隨其后,一群一群地串家走戶拜年,全村人的心都牽在了一起,那年真夠革命化的了。記得我還寫過一首小詩,其中有這樣兩句:“初一雖無餃子面,照樣開門迎生產(chǎn)!”
我當(dāng)兵以后,過了好幾年革命化的春節(jié),卻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覺得中國人的過年是永遠打不倒的,那名目繁多的各地鄉(xiāng)俗,只能隨著時代發(fā)展和社會進步而賦予新的內(nèi)容和形式,讓年過得更熱鬧更有意義。
上世紀(jì)七十年代初,我家搬進妻所在的“陜拖廠”的家屬區(qū)。頭一年春節(jié),我就見家家戶戶辭舊迎新般的把屋里收拾得漂漂亮亮。我當(dāng)時就納悶,干干凈凈就行了嘛,何必如此講究呢?工人們說了,每年正月初一,廠領(lǐng)導(dǎo)都要來工人家拜年,誰家都想在領(lǐng)導(dǎo)面前掙個面子。再說了,領(lǐng)帶見每個工人家庭幸福的樣子,還不心說自己領(lǐng)導(dǎo)有方嗎。當(dāng)時有這樣一幅對聯(lián) :“廠興家興年年興,你笑我笑人人笑?!蔽沂强h廣播站的記者,當(dāng)時有種強烈的感覺,工廠給過年賦予了新形式。我懷著激動的心情寫了一篇春節(jié)專稿《工人們的正與初一》。接著我又去農(nóng)村采訪。一位區(qū)委書記卻給我介紹他們破四舊的經(jīng)驗。他說農(nóng)村過年還有小孩挑燈籠。我說挑燈籠有什么不好?那書記瞪著眼看我,好像在說我這個記者是咋當(dāng)?shù)?,咋這水平?我見他身旁有收沒來的燈籠,就拿過來一只指著說,何不在燈籠四周寫上革命的新內(nèi)容呢,比如抓革命,促生產(chǎn)。這不就是一個很好的宣傳形式嗎?過年不在形式,全看我們怎樣引導(dǎo)群眾,除舊布新。圖個喜慶總是沒錯的吧。
改革開放30多年來,我國經(jīng)濟騰飛,社會發(fā)生了深刻變化,各地的年俗早已被淡化了。如今過年確實是過富裕呢過熱鬧呢,有著那種太平盛世的年味。吃的越來越講究排場,穿的越來越顯得張揚,玩的越來越實現(xiàn)時興。中央電視臺一年一度的“年夜飯”牽動著全國人民的心。這年確實好過了,卻過得讓人無法捉摸,不知道咋過著好,總覺得自家缺點什么。前些年,“春晚”還能留下幾首流行歌曲,一些“小品”讓人難忘,而這幾年也不知咋了,越來越不景氣。似乎整個熱鬧、奢華、宏大和鬧著玩沖淡了春晚的內(nèi)涵和主題。猶如過年一樣,春晚不應(yīng)當(dāng)背離民族的傳統(tǒng)的有文化內(nèi)涵的這樣的正而八經(jīng)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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