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子----紀(jì)念我的奶奶
我的奶奶很疼我。我今年21歲,上個月八號我的奶奶去世了。在我剛剛懂得何為孝、如何孝的時候,她走了。
我奶奶是一個很好的女人,我只能這么說。因為她有精神病,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定義她的精神病,在她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人是我父親,而后是我,再而后才是我的三個姑姑。雖然她有精神病,但她從來不亂來,只是嘴上會說個不停,但是從來不會動手。小時候,我的父母親在外打工,我就跟很多在農(nóng)村里長大的孩子一樣,都是爺爺奶奶帶大的。我記得是剛上小學(xué)的時候,因為我們村沒有小學(xué),所以要上學(xué)的話要到十多公里以后的一所小學(xué)。那時每天早上起床去上學(xué)是我最痛苦的事之一,因為學(xué)校很遠(yuǎn),就意味著我要很早起床,大約每天早上五點就要起床,然后吃早飯,然后跟著同伴一起去上學(xué)。后來,有一次我奶奶放學(xué)來接我,知道我的學(xué)校原來這么遠(yuǎn)之后我就從未再走路上學(xué)了。從小學(xué)二年級到四年級,我奶奶始終終年如一日的背我去上學(xué),那時我在我的同鄉(xiāng)的同學(xué)眼中是最幸福的孩子,因為除了我,沒有人會有家長送著去上學(xué)。我的奶奶很疼我!
在我的記憶中,給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的是我奶奶一年四季從來不會閑著的嘴,因為病的原因,所以哪怕是晚上大半夜了依然可以聽到她罵人的聲音。后來我不在鄉(xiāng)下讀書了,因為沒有聽到我奶奶聲音我還不習(xí)慣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再后來,越長大回家的時間就越少,初中的時候,因為我考上了我們那里最好的中學(xué),所以兩個禮拜才能回一次家,那所學(xué)校是讀兩周放四天假,那時回家我奶奶總會跟我說讓我別去讀書了,說在學(xué)校把我餓廋了,雖然知道她說的是瘋話,可是心里還是很不舒服,那時的我是多么可恨,竟然會為了一些莫名的話生奶奶的氣。而后是高中,那時學(xué)校是封閉式管理,一個月才放一次假,而且有時候我為了想在城里玩,放假也不回家,所以有時候兩三個月才回一次家。再之后上大學(xué),一年回一次家。我不知道對于一個把我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女人來說,一年不見我是什么感覺,而對于我來說,可能是習(xí)慣了外面的生活,偶爾想家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至多就是每個月給爺爺奶奶打一個電話,每次在電話里都能聽到奶奶說讓我快點回家、外面吃不飽飯云云,心中不再討厭了,而是很溫暖的感覺。前年過年的時候回家了,晚上聽到奶奶久違的瘋話沒有一點的不習(xí)慣,不會失眠,不會煩躁,感覺整個世界都很安靜,很有“蟬燥林愈靜,鳥鳴山更幽”的感覺。
我的奶奶很疼我,記得有一年冬天,家里殺了一頭豬,晚上吃飯的時候是煮的面,我想在面里放點油渣,就是熬過豬油剩下的油渣,很好吃的,但是因為我小姑要回來,她也很喜歡吃,所以我爺爺就打算留給她的,就只給我放了一點,那時還小,不懂事,我讓爺爺再放他也不放,然后我就哭著找奶奶去了,然后奶奶就拿著鐮刀帶我到廚房找我爺爺,讓他給我多放點。小時候的事大多是記不清了,但我的童年當(dāng)中幾乎沒有受過欺負(fù),因為我奶奶很出名,盡管出名的是她的瘋名聲。我們村,隔壁村,隔壁的隔壁村都知道我奶奶,而那時的小孩子雖然膽子很大,但大多數(shù)都還是很怕我奶奶的。盡管大多數(shù)小孩子都怕我奶奶,但是這并不妨礙我與他們一起玩,因為只要是我?guī)У郊依锏?a target="_blank">朋友,我奶奶都是很大方的。
我奶奶過世的時候是十二月八號中午十二點四十五分,那天我還忙著工作,我父母也是剛在車上往家里趕,我接到電話是下午兩點鐘,因為我父親覺得我當(dāng)天趕不回去了,就讓我第二天再回去,但是我依舊在當(dāng)天晚上十一點趕回了老家。我回到家的時候她已經(jīng)被遷到棺材里了,我沒有見到她最后一面,我父親也沒有見到,他是下午六點過才到家的,那時已經(jīng)遷棺了。我小姑是晚上七點到的家,自然也沒有見到,二姑是第二天才趕回來的。而見到她最后一面的只有我大姑,我大姑比我們都要幸福一點,至少她見到了老人最后一面,而我們,看到的只有冷冰冰的棺材,而棺材里那個對我們來說最溫暖的人,卻是再也見不到了。我想我奶奶最后走的時候肯定很傷心,她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但是給她送終的卻只有一個女兒。她是一個狠心的女人,在她的孫子剛剛懂得一個‘孝’字的時候無情的離開,我是一個不孝子,我父親也是。
她走了。因為老家的習(xí)俗,我奶奶走的時辰跟我父親的生辰八字不合,所以從封棺到入土我父親都是不能見到棺材的,這可能就是對我父親的懲罰,他一輩子都會因為見不到我奶奶最后一面而后悔、自責(zé)。而我,這也是我心中永遠(yuǎn)難以抹平的痛。人都是這樣,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辦喪事的時候我只哭了兩次,一次是讀祭文的時候,一次是棺木入土的時候,因為其他時候我還要照顧我的三個姑姑,封館以后守靈的只能有我、我母親、大姑、二姑、小姑,我要照顧她們。但是當(dāng)棺木入土的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因為我知道,那把土一單蓋上了,我這一生就再也見不到她了,雖然棺木入土的時候按照習(xí)俗是不能哭的,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我只能在那里哭一場,這么多年,我從未為她做過些什么,當(dāng)我想要為她做些什么的時候,她就這樣走了,我一生都要帶著這樣的遺憾過下去。(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今年二十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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