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給孩子的記憶之廁所
周作人先生有篇雜文《入廁讀書》用了比較大的篇幅來描繪各地的廁所。很多人都有如廁讀書的習慣,并以為常事,但不是所有的廁所都可以讀書。
廁所可以用來考察文明的程度,近年來各城市紛紛制定公廁的衛(wèi)生標準。城里人家一般都有廁所,安裝了抽水馬桶,用完即時用水沖洗干凈,不留一點痕跡和異味,因此廁所改叫了衛(wèi)生間,可以和盥洗、化妝共處一室了。老家農村的廁所叫“茅缸”,這種茅缸地下埋個大缸裝糞便,大缸的上面蓋個小屋子,小屋子多是用茅草蓋的,我想這大概是“茅缸”名稱的由來,非常的形象。茅草房子是架在大缸上,大缸須有一小半留在房子一側,房子四壁只做到半人高,屋頂是挑空的,地板是架起來的,離大缸有近一尺的距離,地板中間抽去一塊,人蹲在兩塊木板之間用廁。這種茅缸可以沒有屋頂,但地板要很結實,否則朽了,人蹲著會掉進茅缸里。在這種茅缸如廁是看不成書的,蜂擁而來的蒼蠅讓人無法靜心,糞便發(fā)酵的氣味可以傳到鄰村,蹲在氣味的發(fā)源地需要極大的忍受力?!妒勒f新語》中提到古代豪富人家?guī)鶗袟椬佣卤亲樱l(xiāng)下可沒有這等條件?,F(xiàn)在農村條件稍好一些了,磚砌的池子代替了大缸,茅草的房屋變成了磚瓦房,冬天暖和一些,蒼蠅會少些,但是惡濁的氣味沒有減輕一點。能使用這種茅缸比浙江人還是要幸福許多,94年我去浙江海寧的舊府治鹽官鎮(zhèn),那是觀錢塘江潮的圣地。那里的農村廁所只有缸而沒有上面的茅草房,用廁只能坐在大缸的邊沿,四周無一物遮攔,不得不緊張地四處張望,怕有人來趕緊了事。后來聽甘肅武威的同學說他們那里的農村根本就沒有廁所,都在野外就地解決……我國各地的廁所文明程度差異還很大。
周作人先生有文章提到日本人的書中描繪中國是“家不設廁,街道不通車馬”。對家不設廁我深有感受,我在一個古老的鎮(zhèn)子上小學,住在一個很大的古舊宅子里,宅子里的人家只有尿桶解決小便,而大便要去找別人家的廁所或單位的公用廁所,實在不方便。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我在省城工作仍需用公廁,公廁就建在街邊,地面污物橫流,進去無處下腳,蹲坑處需要墊上磚頭,惡劣的氣味被悶在里面,更甚于鄉(xiāng)下的茅缸,夏天悶熱難當,刺激的氣體熏得眼睛都睜不開,后被人砸開墻腰,稍稍能夠透點氣了。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上海尚有百萬只馬桶需要消滅,日本人幾百年前譏笑中國的事情,在中國最繁華的大都市尚未能解決。
廁所似乎還關乎人權問題,96年同學美國的姑姑來我家看中國的鄉(xiāng)村,她對沒有頂只有三堵矮墻圍成的小房子好奇,我說那是廁所,她馬上說:“這侵犯人權,我有屁股不讓別人看見的權利”,我很詫異,我們習以為常的事竟然侵犯人權?前不久網(wǎng)絡熱議著一則新聞:有人在電梯里大便,網(wǎng)絡幾乎眾口一詞一致的譴責,我想但凡正常的人不是萬不得已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解大便的,大家有沒有想過這個人在慌急之中找不到廁所呢?我們的城市越來越繁華,但是公廁卻越來越少見了,盡管每座大廈都有廁所,但是有多少人敢進到富麗堂皇的大廈去解內急呢?有些飯店和賓館甚至公然限制外人去方便。去年我在沈陽的街頭多次看到出租車司機在大街上對著行道樹小解,這種情形其實在不少城市都曾遇到,城市“不方便”出租車司機最有感受。北京天安門一側有個廁所,排隊上廁所已經成為一道獨特的“風景”,這種“風景”在旅游區(qū)也常能見到?,F(xiàn)在我能夠理解同學姑姑說上廁所和人權的關系了,能方便地上廁所也是基本人權之一,但這項人權在我們的城市建設中確實沒有受到足夠的尊重。
2013年5月(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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