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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邊——那三十二座墳塋

2014-01-15 10:53 作者:夏秋  | 17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一條鄉(xiāng)間的仟陌小路,彎彎曲曲,溝溝坎坎。一頭連著家,一頭連著學校。

小路上碼滿了童年的小腳印,小路上長滿了傳奇的故事,小路的邊上有三十二座墳塋。

在穿開襠褲的時候,常常趴在父母身邊聽他們講妖魔鬼怪的“閑話”,不知不覺地看見墳圈子就膽突突的。怕啥貪上啥,上學路上,每天都要經(jīng)過那片亂葬崗子里的墳塋,每次都是提心吊膽的,還怕聽見什么,膽怯看見什么,越怕越感覺身邊有異常的動靜,越怕越不敢掙眼睛,越是好奇就越是想看。所以,經(jīng)過那個地方都加快腳步小跑地過去。走遠了,回過頭再看看,一切照舊,那三十二座墳塋還靜靜地躺在那里,墳頭上的青草在搖弋,白楊樹上老鴉在叫,墳里的人還安安靜靜地睡覺,沒有鼾聲,沒有語,有的只是野蟲的鳴叫和風撕葉片的沙沙響動。

小路有八里路長,上崗下坡,高低不平。路的兩邊是大片大片玉米,高梁地圍成的青紗帳。三十二座墳塋正好在中間的路段,并且近貼在路邊。墳塋四周是高高的白楊樹,滿地的篙草一人多高,各種類都在這里聚會,野貓,野狗也在這里找腥味吃,一切都是陰森森的。特別奇怪的是,這個地方老起“旋風”, “旋風”在外面轉(zhuǎn)幾圈還回這里來,特別是下天,這里電閃雷鳴,雨點也大。有人說“旋風”是墳里鬼的魂,遇見刮“旋風”的時候,頭發(fā)都豎起來,渾身酥軟了。那陣子,人煙稀少,沒有自行車,沒有公交車,更談不上校車了。早上趟著小路邊的露水出發(fā),晚上披看晚霞鉆莊稼地回家,天兩頭不見太陽,見到的就是枯樹昏鴉。屯子里就我們兩個同學,那個同學還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在路上陪我最多的就是那三十二座墳塋。

墳塋里住的人沒有名字,沒有身份證,更沒有人知道它們生前的音容笑貌,就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冬天的晚上,在這條小路上,他們被埋在了這里,老百姓都管這里叫“烈士墳”。 “烈士墳”前面單獨有兩個墳包,是當官的,后面是三排,每排十個墳包,是當兵的。聽老輩人說過:那是在剛解放時期,這一代土匪很猖獗,他們勾結(jié)國民黨反攻倒算殘害老百姓,妄圖推翻新建立的政權(quán),“三五九”旅老八團的一個連來這里剿匪,幾百個土匪集中在一個地主家的院子里,他們靠著土炮臺做掩護,阻擊解放軍。那個冬天特別冷,是狗呲牙的天氣。戰(zhàn)斗整整打了一,到了第二天早上還沒有攻下來。戰(zhàn)士們的槍被凍住,拉不開大栓,不知道誰提出建議,用尿澆能化開。這個連全是南方的戰(zhàn)士,沒有經(jīng)過東北的冷天,每個人開始用尿澆槍大栓。那里想到,這天太冷了,尿的溫度太低,槍馬上凍得更死了??蓱z這三十二名戰(zhàn)士和連長,指導員被活活地打死了。土匪跑了以后,當?shù)乩习傩沼米约已b糧食、衣服的大小柜把他們裝殮埋在這里。沒有立墓碑,沒有寫姓名,墳頭上從來沒有見過親人壓過的墳頭紙,有的只是一年一次的清明節(jié),是周圍屯子里學生們送的花圈。父母不止一次對我說:“烈士墳”里烈士都是好人,是為窮人打江山死的。咱們是貧下中農(nóng),他們不會嚇唬咱們的。年齡的增長,知識的漸開,父母的教導,慢慢地,我不膽怯了,反而,和烈士們近便了,有些時候還自言自語和他們嘮嗑。

“ 烈士墳”演譯的故事很多,有些故事神乎其神。有的描繪半夜里看見“烈士墳”里戰(zhàn)士們磨刀擦槍在演練打仗;有的說聽見墳地里唱《南泥灣》的歌曲;還有的講,西屯里這幾年死了好幾個大姑娘,是讓戰(zhàn)士們抓去了做了媳婦。讓我最難忘有兩件事:農(nóng)村改革剛剛開始那陣子,“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生產(chǎn)隊開始分集體的土地,不少人傳開了,“烈士墳”夜里鬧鬼了:三十二烈士給帶頭的托夢,這江山是烈士們打下的,誰帶頭分勝利的成果就抓誰。不知道那位高人出了主意:在夜深人靜的半夜里,讓頭兒到“烈士墳”前念鄧小平簽的中央文件和王震將軍的講話。誰也沒有見到真假,從此以后,再也沒有鬧過鬼。還有一次是“烈士墳”往烈士陵園遷走的那天,沒有人通知,十里八鄉(xiāng)來了幾百人,有的帶來了燒紙,有的帶來供果,有的人長跪不起,有的人淚流滿面,捧骨灰盒的有白發(fā)蒼蒼的,有乳牙未脫的,還有風華正茂的小伙子,亭亭玉立的姑娘….他們虔誠地捧著骨灰盒在小路上慢慢走遠。(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好多年過去了,我又一次來到這里。小路已經(jīng)不在,新修成的一條水泥大道通向遠處。大道上奔跑的著現(xiàn)代化的農(nóng)用機械,小轎車,大貨車。那路旁“烈士墳”處,聳起一處現(xiàn)代化的工廠,花紅柳綠,蝶飛蜂舞。

一條大道,一頭連著過去,一頭連著現(xiàn)代。

一條大道,連著先人的理想,連接著后來人的中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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