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里故人情
那一天的早上,我在大雨中把他送上車了,他背著背包,背著相機,還拎著一瓶白開水,坐車離開了會寧車站,又要到另一個城市去了……我在雨中透過車窗,還隱隱約約看到他的身影,離我越來越遠(yuǎn)。
他走出杏兒岔這個小村莊時,我想他一定是帶著一種鄉(xiāng)情從山溝里走到城市里,我不敢說他的包里裝滿了一種異鄉(xiāng)濃濃的深情,但是,至少他的腦海里留下了住在土房子,走過土院子的那一幕幕,他的相機里至少也裝滿了“杏兒岔”的山山水水,還有山背后我念過的那所學(xué)堂,還有岔里岔外的人家,還有流出岔外的那條苦水河。那時候,我就想為他寫一點東西,可是,他在這個村子里匆匆忙忙住了三天,他走出我家的時候,母親一再問我,你的朋友振宇在咱家里,咱們的生活習(xí)慣,他不太適應(yīng),一定是沒有吃好,喝好吧,這個孩子從老遠(yuǎn)老遠(yuǎn)的大城市上海坐車來到會寧,他人生地不熟,四處打聽,才摸到了杏兒岔這個村子里。
振宇打聽到我家門口的時候,大門還鎖著,我想家門口的那條叫“素素”的小犬,一定是汪汪地會呼叫起來的。
那天,家里的大人都下地干活去了。有個鄰居對家人說:“有個長頭發(fā)的人,在家門口‘文翰,文翰……’地叫著,好像是外地口音?!?/p>
那天,我正好從蘭州走了一趟親戚家,乘汽車返回到縣城姐姐家不久,母親的電話來了,母親說:“家里來了一位外地客人,頭發(fā)長長的,人也很清俊,說話她還有點聽不懂……”
母親還沒有說出這位客人姓“拓”,我就猜出他一定是來自上海的那位拓振宇兄弟,他有藝術(shù)形象,更有體驗生活“的興趣,他一定是看望我來了。說句心里話,振宇不僅是我的藝友,還是我的恩人,每次想起振宇,我的心里就特別的思念與幸福。思念的是他的人格與愛心,還有翰墨情懷的那股“勁兒”始終抽動著我的心,始終激發(fā)著我對藝術(shù)的情趣;幸福的是他在我最困難的時候,能幫助一把,當(dāng)一個人處于困境的時候,大概每個人的心情基本是相似的,結(jié)識一名光明正大的朋友,感到生命力得了一絲希望。(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說起這些,不禁讓我回憶起,在北京的那年那月,那些苦難的日子,連一張宣紙都買不起了,生活就是上頓不接下頓,那種感受,用語言難以表達(dá),只能通過我的書法,全面表現(xiàn)我的心靈。振宇在上海給我寄過幾次宣紙,我如狂如癡地練筆了,很少留作品,即使有一張寫得自己比較滿意的書畫,我依然決然地還是練上字了,那時候,有一種痛快的狂草與大寫意畫畫方能滿足我飛文染翰的欲望。我辭掉公職,我一點都不遺憾,而我給振宇在幾沓寫過的墨跡中,沒有選出一兩張書畫墨稿,而感到非常遺憾!
振宇來我的家鄉(xiāng),給父母拍了一些照片,尤其是跟隨父親去飲驢,給父親拍了一些照片,有父親在泉里舀水的,有父親牽驢的,有父親擔(dān)水的,還有父親穿著破破爛爛衣服,挑著兩桶水,一閃一閃地從河底里走到河邊里,把水擔(dān)換在另一個肩膀上,一閃一閃地跳到家門口。父親的背影在振宇的光影變換中,更顯得栩栩如生。我想振宇的拍攝的《飲驢》,和那位詩人筆下的《飲驢》,一定有著不同情致的。
如今,看到振宇從縣城里買來的寫字案子、兩張小木桌,還有幾支毛筆,還有他畫的幾竿竹子,還依然在我家的上方房里。那幅竹子,他沒有落款,后來,我補寫了點文字,權(quán)且當(dāng)作“款”吧。
在過往的日子里,我很少在家寫字作畫,巴掌大的桌子,難以作畫,自從有了大案子,和振宇在上海陸陸續(xù)續(xù)寄來的一刀刀宣紙,我的創(chuàng)作才正常。其實,一個創(chuàng)作者,在生活困頓的時候,往往創(chuàng)作的激情最飽滿,可是,缺紙乏墨,又拿深么創(chuàng)作呢,只能慢慢深入生活,接上“地氣”,一層一層地往出“悟”。
我和振宇兩人都是大西北人,我曾經(jīng)去過陜北的一些地方,感受陜北的風(fēng)土人情,也學(xué)到了不少古代文化常識。我最羨慕陜北的窯洞,想到窯洞,我就相到振宇攝影里的“窯洞”,還有窯洞里熱熱的炕,火焰翩翩的油燈,爺爺,奶奶們圍爐夜話的情景;想到窯洞,我就想到窯洞頂上的藍(lán)天和白云,還有飛來飛去的鳥兒,這些也是振宇攝影中的語言;想到窯洞,我就想到窯洞外的杏樹、榆樹、松樹、柳樹、椿樹……這些樹在振宇的攝影里,春夏秋冬各有風(fēng)姿;想到窯洞,我就想起了窯洞外的麥田,還有長在田頭的向日葵,一個個向日葵,不但對著東邊的一座座高山,好像還朝著屲上的農(nóng)民說話哩,說出了黃土地上的一片片心聲,還有西北一隅的人文情調(diào)。這些在振宇的筆下,還有攝影里都很好地體現(xiàn)了出來,當(dāng)?shù)拖骂^來思索的時候,那片土地,那個村子,還有綿延起伏在窯洞外的一條條山路,山路上行走的那些羊群,在夕陽的照耀下,似乎映在了振宇的攝影作品里。
振宇除了寫字,攝影,他在中國畫里也投入了一些感情,他的畫里,處處有著西北邊塞的一些文化。
胸中文字意,岔里故人情。
振宇帶著我寫的“一路西行”四個字時,我想,他能用吉他彈奏一首“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那樣的歌曲,該有多好??!寫著寫著,我就想到了“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這樣的詩句,大概那樣的田園生活與友情,更有一番滋味吧。
但愿這些長長的話兒,在振宇《虛實》攝影作品集付印后,與君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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