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山谷
她在山谷
老瀟子
那一年,不是春夏秋冬的季節(jié),是一個夢的季節(jié),我和她去鄉(xiāng)下,看我的父母。
那輛長途汽車,很破舊。開動時,嘶叫幾聲,路上還不停的吼叫,顛簸起來,它渾身的鋼鐵在嘎嘎響,總擔(dān)心它開著開著,不小心就散了架。我們坐在最后一排后門角落,很擠。
我對她說:“在這車上搖啊搖的,多像我們在夜晚。”她趴在我腿上想了半天,一下抬起身,把嘴唇貼近我臉頰,細(xì)語:“你總是撩撥我呢,我可好色呢!”我要吻她,她卻扭身坐在我腿上,背靠著我,隨著汽車的顛簸一起一落,黑發(fā)左右甩動不停,嘴里嬉笑不停。我雙手扶著她腰肢,叫她輕點(diǎn),我受不了了。她扭轉(zhuǎn)腰肢,看著我嬉笑:“你是兩條腿受不了,還是一條腿受不了?”“都受不了?!薄昂??!彼鹕砼驳脚赃叄焓衷谛欣罴苌侠乱粋€包包,放在她座位上,順手拂了我的一條腿一下,說:“老實(shí)點(diǎn)!”
她躺在行李包和我雙腿上,她的雙腿并在一起,高高的揚(yáng)起,緊緊靠在車廂的墻壁上。(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俯視她,一雙黑漆漆的眼睛,靜靜的注視我,深深的黑,不可言狀的靜;直挺的鼻梁下,一彎白白的牙咬著下唇,一動不動。我輕輕的撫摸她光潔的臉龐,輕輕的揉弄一頭散落的黑發(fā)。我側(cè)身一看,旁邊的幾個旅客趕緊撤回他們詫異的目光,回過頭裝著若無其事。
“我想睡?!彼V劬?,“又睡不著?!彼劬镲h過一絲迷茫。
她看著我頭上車頂:“我擔(dān)心你媽媽會說我,會罵我。你不要揪我鼻子,好好聽我說。我還小,你媽媽讓你早點(diǎn)結(jié)婚,我怎么回答?你二十六了,我才十九,還在上大學(xué),怎么辦?你本來今年要和小寒結(jié)婚的,就怪我插進(jìn)來,擠走了她。唉,不然你結(jié)婚了,你媽媽多高興。”我安慰她,“你是最好的,媽媽當(dāng)然喜歡的?!彼α耍蝿又吒叩碾p腿:“那是當(dāng)然!就憑我這么長這么好看的腿,你就該娶我?!彼碾p腿在空中,一剪一剪的。
我笑笑:“再憑你漂亮的臉孔,再憑你的腰,你的臀臀,你的....我還該娶你幾次?!薄跋拐f!那不是我們要離婚幾次?不吉利!”“我是說,這輩子娶你一次,下輩子再娶你,下下輩子又娶你,下下下輩子.....”她咯咯的笑,“你腦瓜子總是轉(zhuǎn)得快,甜言蜜語的?!?/p>
她嘆口氣,說:“不過,過了幾輩子,我還是會膩味的。我好色啊----想找個高高大大的,不想再找像你這樣滿臉胡子拉渣,又兇又壞的家伙?!彼]上雙眼,仿佛一下關(guān)閉了我們之間的所有情義。
我沉默,心里涌上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她太漂亮了,又是那么善解人意,那么聰穎.....她感覺到了,忽然張開一只眼,眨呀眨的?!霸趺戳??自卑情結(jié)來啦?”我搖搖頭?!斑€不承認(rèn)呢!那腿怎么...平下去了?”她翻身坐起,笑臉映在窗外無邊無際的野草野花中,燦爛,久久的。
這是一條流沙河,蜿蜒的,淺淺的,清亮的河水在靜靜的流淌。河兩岸,大片的農(nóng)田,農(nóng)作物起伏低昂,散發(fā)著一陣一陣的清香。
我指著河上一座斑駁的水泥橋,對她說:“走過這橋,就快到外婆家了,老爸老媽就住在那里。五歲時,我天天坐在對岸,看著這座橋慢慢修起。那時,我們這里的人們從沒有見過水泥橋。修橋的工人告訴我們,城里的大橋都有士兵持槍守衛(wèi)呢!我當(dāng)時多想去城里看看大橋,長江大橋?!?/p>
她笑問:“你怎么來到城里呢?幾歲?”
“七歲來到城里的。我父親是城里的,我的戶口隨他。要上學(xué)了,我們?nèi)野岬匠抢锪?。記得那一年發(fā)大水,媽媽的小鎮(zhèn)都淹了。我們趟著水,來到這座橋上邊,等長途汽車。我看見這河里黑浪滾滾,河水卷著許多家具和樹木,嘭嘭地相互撞擊,那聲音那河流,排山倒海。頭一天,鎮(zhèn)里的張木匠,用一根繩子拴著鐵鉤,在這河邊撈家具、木材。他把鉤子甩在家具上,順?biāo)渡习叮读瞬簧?。?dāng)他把鐵鉤甩在一顆大樹枝椏上,卻拽不動,他想放手,可繩子纏住手腕,怎么解也解不開,硬是被大樹拖進(jìn)河里,不見蹤影。”
她順著河流向遠(yuǎn)方看去,自言自語:“哦,這么美的流沙河,也曾經(jīng)魔鬼過,真想不到?!彼龔澭撓滦?,笑盈盈的看著我:“走!我們下河,趟過去?!蔽冶持蟀持“?,我們挽著褲腿下到河里。
陽光照在沙灘上,暖和舒適。她一會兒跑,一會兒跳,沙粒在她身后濺起,落下。我看見她的腳趾沾滿了沙,腳背卻是紅紅的,我讓她向上跳一個騰空。她放下包包,跑兩步,躍起。她側(cè)身向我飛在空中,細(xì)細(xì)的腰肢扭曲,胸部挺起,雙手向一側(cè)擺動,轉(zhuǎn)過來的面孔微微的笑著,陽光打在臉上,輪廓分明;雙腿向后騰起,與圓圓的臀部構(gòu)成一段曲折的線條,而全身在空中形成一個優(yōu)美的舞蹈姿影,那一瞬間,我卻感到那姿影久久的在空中定格。
“你不知道吧,我是學(xué)校舞蹈隊(duì)的,我是校花呢!我美吧?”她一邊說,一邊像風(fēng)車一樣打著十字叉,一個接一個,長長的手腳在空中畫著一個個優(yōu)美的圓弧。
那被她揚(yáng)起沙粒,散發(fā)出水的香氣,濕漉漉的,沁人心脾。
她的上衣滑落到胸口,腰肢細(xì)而白,我忍不住了,撲上去抱住她,我們跌倒在沙灘上。我吻她,撫摸她,她吻我。我去吻她雪白的脖子,她仰起臉,忽然推開我,翻身坐起,“有人看著我們呢!”我回頭,一個小男孩牽著一頭牛在不遠(yuǎn)處靜靜的站立。
我們笑著起身拍打身上的沙粒,背起包包,準(zhǔn)備向沙河走去。她停下,“來,我們留個紀(jì)念?!彼龔澭?,捧起沙,一捧一捧的排在右腳背上,小心翼翼的拍打結(jié)實(shí);然后,把赤腳輕輕抽出。她蹲著,用手指小心翼翼的修理著洞口,整整齊齊,就像一座窯洞。而她卻對我說:“這是一個沙屋。”她指著旁邊說:“你也挨著做一個。”我笑著說:“我們的屋子只能有一個。再做一個,不是說我們要分居?”她明亮的眼睛暗淡下來,想了又想,躑躅的說:“哎,什么事都有定數(shù)。我不知將來,你會不會像離開這沙屋一樣離開我?!蔽依鹚氖?,“當(dāng)然不會!”
可我心里卻在想,這沙屋會不會預(yù)示著我們的愛情,終將坍塌,終將消失?(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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