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紛紛地落……
北方的冬天確是寒冷的。
像是一位神奇的巨人,站在天際揮動著一只寒冷的篩子,篩下一片片、一朵朵、一星星的雪片兒、雪花、雪星兒……
柳樹不再把它的韻律寄托在“綠絲絳”上,它迎著呼嘯寒風(fēng)抖顫著它絲絲白發(fā),像是一位飽經(jīng)滄桑的外婆。
松花江夏日的喧囂被雁兒群帶往溫暖的南方去了。北風(fēng)沉著的臉曾三番五次地下著密令:“凍!”致使這位溫柔的水姑娘也不得不收起她的蜜意柔情。
江面如此寬闊,白茫茫,銀閃閃,儼然一片瑩潔的廣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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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的江面上,長長地拖下去一條路痕。一顆大大的黑點(diǎn)兒在向遠(yuǎn)方移動,像在一張潔白的宣紙上點(diǎn)染的一串省略號。
忽然,一顆小小的紅點(diǎn)兒順著路痕跳動著,漸漸遠(yuǎn)去。
不會錯!她是梅梅。只可惜,沒有雪雪……
五年前,也是這么個天氣??罩酗h著雪,地上撒滿“白沙糖”。梅梅和她的雙胞姐姐雪雪像兩只快活的小鹿,奔馳在雪的原野上。爸爸、媽媽在后面樂呵呵地追著,對著他們的兩只小鹿,又是氣又是笑,多可愛的孩子!白得雪樣的臉蛋兒,美如新月的眼睛,他何嘗不向別人夸他的一對“白雪公主”呢。
“爸爸!雪雪故意穿我的褲子!”
“媽媽!梅梅偏要扎我的蝴蝶結(jié)?!?/p>
“爸爸!雪雪睡覺時總擠我。”
“媽媽!梅梅總把小花貓放在她枕頭邊?!?/p>
每當(dāng)小姐倆爭著向爸爸告狀時,他就給她們講了:“雪雪是姐姐,應(yīng)該讓著妹妹;梅梅是妹妹,應(yīng)該尊重姐姐。爸爸給你們背兩句古詩吧,嗯——”爸爸清了清嗓子,抑揚(yáng)頓挫地朗誦著:
“梅須遜雪三分白
雪卻輸梅一段香……”
雪花,紛紛地落……
爸爸領(lǐng)著雪雪,媽媽領(lǐng)著梅梅。
雪雪拽著爸爸的衣袖,往媽媽這邊拉,被爸爸捏了一下手;
梅梅挽著媽媽的臂,向爸爸這邊靠,讓媽媽點(diǎn)了一下額。
雪雪對梅梅瞅瞅,梅梅對雪雪望望,輕聲地哼起“二重哭”。
“吱扭——嚓”一輛小汽車猛地剎住,好險(xiǎn)!
爸爸愣了愣,媽媽愣了愣,仿佛剛從長長的夢河中醒來。
忽然,爸爸向左轉(zhuǎn)了個彎兒,媽媽向右轉(zhuǎn)了個彎兒。
“爸爸——”
“媽媽——”
“雪雪——”
“梅梅——”
小雪花悠悠地飄,大雪片紛紛地落,一片滲白,一片凄愴。
梅梅和媽媽離開了那幢生活了十年的,已只屬于爸爸和雪雪的古舊老屋。
“媽媽,爸爸會想咱們嗎?”梅梅問。
“……爸爸想的,是另外一個人?!眿寢尨稹?/p>
“就是那位常到家里來的會寫詩的漂亮阿姨嗎?”
雪花,紛紛地落……
雪雪站在雪里,任雪花貼在她發(fā)紫的面頰,她不再伸手去接這“白色小天使”、“嫦娥姑姑的白沙糖”;她可憐這些小雪花,她確信,這些白色的小精靈一定是白云媽媽可愛的小公主,它們是被寒冷晚娘趕下來的……
梅梅站在雪里,雪花撲了她一睫毛,她不再去碰它們,她相信,不一會兒,雪花自己就會融化,變成透明的水珠,凝成一滴沉靜的思索。
雪花,紛紛地落……
黑色的大點(diǎn)停住了,
紅色的小點(diǎn)挪近了。
忽然,江橋那邊,也出現(xiàn)這么一大一小的兩顆點(diǎn)。
一列火車由南向北弛來,震顫了松花江寂寥的冬眠。
心靈的車兒,也馳過了嗎?
雪花,紛紛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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