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是鄉(xiāng)村的煙火

轉(zhuǎn)眼，又是一歲末端，四處散發(fā)著一股濃烈的中國年味道。是那些遠在異鄉(xiāng)的游子在擁擠的窗口候著回程的眼神，是那些穿行在短信微博郵箱里飛速往來的祝福，更是那些在沉寂了一年的鄉(xiāng)間而今隨著雪花飛舞的熏臘肉的裊裊煙火！中國年，擁有更多豐厚情結(jié)的名詞，在每個華夏兒女身上烙下印痕，并且代代傳承！

兒時，總是盼著過年。放學(xué)了，三五成群，玩著鬧著，“寒冬臘月你莫嫌，看到看到要過年，過年又好耍，紅蘿卜兒炒嘎嘎！”那時每家的母親都忙碌著，在寒冬臘月里，趁著太陽天，洗刷漿曬。夜里，還要在昏黃的燈下縫制著一家大小新年的衣衫鞋襪。每家的父親也不閑著，劈柴架火，殺豬推磨。裝香腸，熏臘肉，蒸粉粑磨湯圓。緊趕慢趕，走到小年。

小年這天，主婦們不閑著，灑掃庭院，收拾房屋，清除揚塵。為晚上祭灶神做準(zhǔn)備。到了晚上，一家人熱熱鬧鬧，圍坐一桌。主婦端出熱氣騰騰的美味佳肴，先是凈手燃香，虔誠地祭灶神，祭地盤業(yè)主。然后招呼老人孩子，開開心心吃罷。寒冷的空氣早被拒之門外，屋子里流淌著過年的熱潮。村落外時不時有大人小孩放響煙花——不過那是生活不再貧瘠之后的事。其實，那些年過年，是要到冬至之后才會殺豬割肉的。

清楚記得，我曾經(jīng)那么熱心幫助媽媽忙做飯菜。在柴火的灶膛里，閃耀著溫濡的光。大鐵鍋里咕咕響著，蒸汽里彌漫著菜香肉香，還有米飯?zhí)赜械那逑?。甑子下，母親塞進去的香腸、臘肉、血豆腐等，都齊齊的等待著煮熟。母親總是在看到甑子上冒著乳白的水汽時，用手試一下蓋子，說一聲“飯上汽了。”然后讓我去請老爸來端甑子。因為過年，母親總是一次要甑上滿滿一大甑子飯，預(yù)備著，有不速之客的到訪。甑子端開后，鍋里就是讓人垂涎欲滴的煮熟的香腸臘肉之類了。我立馬站起來，緊緊盯著母親的舉動。因為，母親早已準(zhǔn)備好菜板菜刀，切肉切香腸開始了！母親說：“幺兒，你記住，莫吃菜板肉喲?！蔽叶⒆∧橇糁兔爸鵁釟馔钢y以抵御的香的臘肉香腸，不甘心問“為什么？”母親不答，自己忙碌著。我舔舔嘴唇，“咕咚”一聲咽下口水。母親切到特別精瘦的肉時，瞟我一眼，不忍心，用油油的手指拈上一片，塞進我嘴里，算是對我?guī)兔鸬年麆凇?/p>

長大之后，又問過母親，為什么不能吃菜板肉。母親已經(jīng)老了，滿頭的銀絲，布滿皺紋的臉上，少了滄桑，多了仁慈。她說：“那些年，生活艱難。一家人一年都難得吃上幾次肉。切肉時，想到家人都在盼著這頓油葷，能一個人先吃嗎？現(xiàn)在生活條件好了，天天有油葷，你想吃就吃罷?！迸?，終于知道，母親那些年怎么忍受著肉香的誘惑，那顆心怎樣為家傾力付出！(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大人們整日忙碌著，就為了過年。孩兒們這時都成了脫韁的馬兒，放寒假了，一大群一大群地滿坡滿野撒歡。滾鐵環(huán)，跳皮筋，藏貓兒掏鳥。大年三十隨了家長們上野外山坡墳塋焚香祭祖，聆聽祖輩父輩講訴家族淵源軼事，懵懵懂懂之間，查詢著生命的基因密碼。在沒有電視電腦手機的年代里，在偶爾飛舞著雪花的真正的農(nóng)耕鄉(xiāng)村年關(guān)頭，享受著的那份快樂與野趣，沉淀成生命底色，抹不去！

而今，每天的物質(zhì)生活都像小時候過年。不是愁有沒有油葷，而是每天聽著廣告不斷，要吃素，要減肥，要吃粗糧雜糧。好像從前我們過厭了素食布衣的苦日子，今天成了最健康的方式。隨著鄉(xiāng)村的城鎮(zhèn)化，交通的快速便捷，信息的泛濫，中國年的味兒也漸漸淡化。過年就是不停的轉(zhuǎn)圈的吃喝，前幾年還守著“春晚”，十幾億人一塊樂。現(xiàn)在守春晚的激情也在消減，人們有點迷糊：這年怎么越過越淡味了呢？

其實，如果你的根還在鄉(xiāng)間，那些散落的鄉(xiāng)野還有你的長者，你的祖輩，你會真實體會到，中國味的年，還在鄉(xiāng)村濃烈著。不信，看看人潮涌動的“春運”，看看窄窄鄉(xiāng)村公路上走走停停的車輛，小心避讓著，又不時夸張著打著招呼：“嘿，你回來啦！今年還行吧？發(fā)財發(fā)財！”

“回來啦！”無論大都市有多么的繁華，無論城市生活有多么的便捷豐富，那些燈紅酒綠都無法退卻回家的激情！哪怕是脫下滿是泥漿油污的工裝，開著小車，裝滿年貨，還是難以掩飾那份在外打工已有收獲的自豪！遠遠的，看到那片在中國地圖上找不到痕跡的村莊，那裊裊升騰回旋的炊煙，那在地壩上一邊晾曬衣物一邊翹首期盼的蒼老身影，那等待在村外的小小孩兒，就是他們這些在外謀生者為之不辭勞苦不惜離鄉(xiāng)又不懼擁堵也要回家的理由！

“回來啦！”頓時，寂寞的鄉(xiāng)村熱鬧起來，沸騰起來，喧囂起來。煙花綻放，呼兒喚崽。一年了，那些在都市里都陌生了的青山綠水，那些被老父母精耕細作的田間地頭，又可以觸摸，又可以貼近，又有肌膚之親的快感！聽父母嘮叨著一年里家中巨細，孩兒進退。為留守家園的老人孩子講訴遠方大城小鎮(zhèn)奇聞奇事，安排來年一家生活、工作學(xué)習(xí)。那溫暖的年夜飯，交織著城鄉(xiāng)之間的聚聚散散，現(xiàn)代傳統(tǒng)！

吃罷喝足，笑過聊夠。圍坐在紅通通的火塘邊，一盞清茶，一家人輪著喝，一盤糖果，香甜在心里身外?？諝饫锫又楹?，溫馨，安康，伴隨著柴火的煙云，飄出老屋，飄向鄉(xiāng)村寧靜的夜空，飄向華夏兒女骨髓里揮不去莫不滅的民族情結(jié)——過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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