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雙喜臨門

微風(fēng)陣陣，音樂聲聲。龍鳳大酒店門外，氣充的半圓形紅色拱門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醒目，上面的金龍玉鳳護衛(wèi)著一個大紅的雙喜字，喜字下面用黃色的即時貼貼著“佳緣慶典祝新郎李斌、新娘郭月新婚大喜”。拱門兩旁的水泥地上盤著好幾圈大掛鞭，一個個方形的彩炮盒子站成兩排，就等著人來把它們點燃。酒店門口的雙方家長都穿著嶄新的服裝，胸前別著紅色的胸花，胸花下的飄帶標示著他們的身份。他們洋溢著幸福的臉龐不時的沖著穿戴一新的來客們或微笑、或大笑，同時嘴里說著或親密或客套的話語。

站在門口左邊的是男方的父母，女人雖然兩鬢斑白，皮膚略顯粗糙，但五官組合的卻是恰到好處，尤其是那雙大眼睛，雙眼皮、彎彎的睫毛，讓人不難推斷，年輕時定然是十里八村的大美人。男人中等個，也是濃眉毛、大眼睛，不過令人奇怪的是皮膚卻比女人還白嫩一些，年齡也要顯得比女人年輕幾歲，不知道內(nèi)情的人，一定會認為二人是姐弟關(guān)系呢。

覺得客人到的差不多了，女人抬腕看了看手表，“呦，十一點多了，他爹，咱們趕緊上去吧，結(jié)婚典禮該開始了?！?/p>

“嗯，走吧，我一會兒還得說兩句呢，第一次當著這么多人，還真有點兒緊張?！?/p>

“怕啥??？都是咱的親戚朋友，誰還不知道你啊，說好說賴的還有人怪罪咋的？”(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這倒是，這些年大伙兒都沒少幫助咱們，今個正好借老大結(jié)婚，咱們可得給大伙兒多滿幾盅，也表表咱的心意！”

“這還用你說，我早就想到了。別說了，快走吧！”女人習(xí)慣性的攙起了男人的左胳膊，上樓梯的時候，女人攙的格外小心。

“沒事，你不用攙我了，我這腿恢復(fù)的差不多了，不細瞅，一般人都看不出啥毛病了。”

“那也別逞強，萬一再累個好歹的，看誰還給你按摩？”女人的語氣雖然很重，但卻沒有生氣的意思。

“那能誰啊，你唄！別人想，你能讓啊？哈哈哈”男人咧著大嘴，竟然開起了女人的玩笑。

“德行，也脫了鞋底子照照，就你這病秧子，也就是我，還將就著，換成別人，誰還跟你??？”女人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

“是是是，老婆大人，大伙兒誰都知道沒有你張桂蘭，就沒有我李玉林的今天，你放心，就是天仙女下凡，我也不會當陳世美的，您老人家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別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趕緊的吧，主持人都講話了。”

等到二人上到三樓大廳，主持人已經(jīng)開始講上話了，新郎和新娘挽著胳膊，站在鮮花圍成的幸福拱門旁。隨著主持人的一聲“有請新郎、新娘”，音響里傳來悅耳的鋼琴曲，新郎和新娘甜蜜幸福的通過了幸福拱門，一步步的走向臺上，屆時，拍照的、吹口哨的、噴彩帶的，現(xiàn)場的氣氛一下子到了高潮。等到新郎新娘交換完戒指，證婚人證完婚，新郎和新娘簡單的介紹完戀愛經(jīng)過之后，坐在右邊一桌的小年輕們都站了起來，大聲嚷嚷著要新郎新娘做“游戲”。尷尬的新郎在主持人的指揮下，圍著新娘走起了鴨子步，逗得人們哈哈大笑。接著小年輕們又逼著二人當場親吻，現(xiàn)場的氣氛再次達到了高潮。

好不容易輪到雙方父母上臺這一環(huán)節(jié)，李玉林、張桂蘭和女方父母一起走到了臺上，他們略顯靦腆的接受了一對新人的三鞠躬。等到李玉林講話的時候，他望著臺下十幾桌的親朋好友，竟然緊張的忘了詞。接到老婆的目光提醒，他才想到，為防止萬一，他準備了一張發(fā)言稿，裝在衣兜里了。等到他哆哆嗦嗦的掏出發(fā)言稿，人們早已憋不住，出聲笑了起來，但誰都知道這笑是善意的。開始張玉林還有點緊張，念得結(jié)結(jié)巴巴的，慢慢的他放下了發(fā)言稿，聲音洪亮的對大伙兒說：“大家都是我的親朋好友，今兒個是我大兒子結(jié)婚，我很高興，借著機會，我有幾句心里話要說?！币宦犨@話，大家都肅靜了下來，就連幾歲的小孩子也閉上了嘴，伸著耳朵看他要說啥。

“大伙兒都知道，我這些年就是個廢人，我們家里里外外都靠桂蘭支撐著，她一個女人這十幾年不容易啊，我這輩子欠她的，下輩子都還不完??！”說著這個大老爺們竟然抹起了眼淚。

“是啊，可苦了桂蘭了”坐在前排的一老太太說道，大伙兒紛紛點頭。

“他爹，你也不看今兒啥日子，說那干啥？”張桂蘭紅著臉說道。

“我就是想當著大火兒的面，想給你鞠個躬?！闭f著他竟然真的沖著張桂蘭鞠了一躬，弄得張桂蘭的臉紅得跟紅布似的。

“我們家桂蘭不容易，大家伙兒也不容易，這些年對我們家的照應(yīng)，我們一家子都一直記在心里呢，今天我也給大伙兒鞠個躬?！闭f著他沖著臺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看著現(xiàn)場的氣氛一下子沉悶了起來，聰明的主持人趕緊接過話頭，并自然的過渡到下一個環(huán)節(jié)-----新人開香檳，喝交杯酒。當指針指到十二的時候，飯店門口鞭炮齊鳴，服務(wù)員開始上熱菜，酒席正式開始，新郎新娘也開始了挨桌敬酒。等到李玉林和張桂蘭敬了五六桌酒的時候，才看見有會子沒看見的小兒子李超咧著嘴，向他們走來。

“你這孩子，這半天去哪了，怎么眨眼就找不著你了？今兒個你哥結(jié)婚，這么多客，你也跟著敬敬酒啥的。”張桂蘭埋怨的數(shù)落著小兒子。李超沒有反駁，反倒神秘兮兮的把張桂蘭拽到一邊，“媽，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p>

“啥好消息啊，還值得把我拽這兒來？”

“媽，我考上了！”

“真的？”

“真的！剛才我就是出去接電話了。”

“ 這可太好了，兒子，你真給媽爭氣！我兒子也是干部了，也是掙工資的人嘍！呵呵呵”張桂蘭抑制不住的笑出聲來。

“大姑，我二表兄考上公務(wù)員了？”正從身邊路過的娘家侄女小敏興奮地問。

“嗯，考上了！”

“聽說公務(wù)員可不好考了，二表兄，你真了不起！”李超呵呵笑道：“過兩年你大學(xué)畢業(yè)，也考考，不就知道好不好考了嘛！”

“嗯，到時候我一定也會考上的！”小敏信心滿滿的說。

“大姑，今天你們家雙喜臨門啊，我得趕緊告訴我爹我媽去，讓他們也高興一下?！睕]等說完，這丫頭就順著桌縫兒往前走了。

二 .被迫輟學(xué)

雖然婚禮正日子的酒席是在飯店待的，省去了許多的麻煩，但是等到送走最后一個客人，和飯店結(jié)完了賬，張桂蘭兩口子還是累得夠嗆，畢竟也是奔五十的人了，再加上婚禮前期近一個月的準備工作，哪能不累呢？李超攙扶著李玉林，張桂蘭抱著裝著禮金和禮單的兜子強挺著坐上了大兒子的面包車。

等到一家人回到新蓋的六間紅瓦房里，天已經(jīng)快黑了。安排了小兩口入了洞房，張桂蘭就迫不及待的掏出了禮金和禮單，“你們爺倆都來，咱們看看這賬和錢數(shù)對不對，也看看都誰上禮了，今天沒來吃飯，咱們改天得補請！”

數(shù)錢的數(shù)錢，看賬的看賬，統(tǒng)計吃飯人員的統(tǒng)計，經(jīng)過三口人半個多小時的忙碌，終于把該弄明白的都弄明白了?？粗且豁匙渝X，張玉蘭嘆了一口氣。

“咋啦？媽”李超抬頭看著張桂蘭問道。

“沒咋，就是沒想到咱們家也能過到今天這份上??！”

“我說你是不是又想起了那一分錢掰兩半兒花的日子？”李玉林笑呵呵的調(diào)侃著。

“掰兩半兒？有時候我都恨不得掰八瓣兒花?！闭f著張桂蘭抽出一張大紅邊兒，“你說那時候我要是有這么一張，我能退學(xué)嗎？如果不退學(xué)，說不定我也是掙工資的人！”

“嗯，我看還真沒準。超兒，你信不，上初中時你媽學(xué)習(xí)可是一直都前三名?！?/p>

“是嗎？我信！從小我就覺著我媽跟別人的媽不太一樣?！?/p>

“那是啊，你媽雖然沒上過高中，但好歹也是優(yōu)秀的初中畢業(yè)生?。　?/p>

“那后來咋不上了？”

“還不是你姥家孩子多，吃飽飯都困難，哪還有能力供所有的孩子都上學(xué)??！”

提起了往事，張桂蘭又好像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那個暑假。頂著炎炎烈日，她推著借來的一輛自行車，帶著車后架上的泡沫箱子，大街小巷的吆喝著：“冰棍兒，又甜又解暑的冰棍兒......”一箱子冰棍兒要趕緊賣完，時間長了就全化了，為了多賣點，她十里八村的跑，見人就說好話，嗓子干的直冒煙，也舍不得吃一根最便宜的五分錢冰棍。有時候為了不跑冤枉路，中午都不回家吃飯。每天晚上回到家，嗓子都啞的發(fā)不出聲來，可為了明天能繼續(xù)吆喝，她就拼命的喝水。將近兩個月的暑假，她曬黑了，整整掉了十斤稱。等到開學(xué)的前一天晚上，她數(shù)著那一堆零零散散的小毛票，臉上掛著幸福的笑?！熬攀藟K錢，天啊，整整九十八塊錢?！焙蟀肽甑?a target="_blank">生活費有了著落，她怎能不高興？可是父親的一句話，一下子就把她從天上拽到了地下。

自己辛辛苦苦的勞動成果，被父親拿走遞給了大哥，張桂蘭想不明白，也轉(zhuǎn)不過這個彎。“憑什么我考上了高中卻不讓我上？憑什么我辛辛苦苦掙的錢要給大哥交學(xué)費？”張桂蘭哭著，喊著。

“孩子，誰讓你是女孩兒呢，你爹說你早晚是人家的人，上那多學(xué)有啥用?。亢⒆?，你爹也不容易??！咱們家八口人，你爺你奶都是七十多歲的人了，活計干不動，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三天兩頭的還要吃藥；你大哥今年高三了，過年就參加高考了，這要是考上了還不知道得花多少錢呢；再加上你兄弟和你妹都上著學(xué)，咱家哪天不得花錢?。磕憔彤斝奶畚覀兞?，誰讓你爹媽沒別的本事，就會下個莊稼地呢。別恨你爹，他也是沒辦法??！”桂蘭媽一邊說一邊用褲襟子（婦女的圍裙）擦著眼睛。

家里的情況，就算媽不說，桂蘭也知道。大哥從小就性子軟弱，對大人的話也是言聽計從，有時還會挨弟弟妹妹的欺負，不過學(xué)習(xí)卻一直很好，所以家里對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父親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從記事起，就見他每天起早貪黑的忙活，不是下地就是上山侍弄果樹，就是大冬天，他也要上山砍柴。

“二姐，你別哭了，要是你不樂意退學(xué)，那我跟爹說說，讓你上，我不上了?！倍碌拿妹霉鹣憷氖终f。

“胡鬧，你二姐不上了，還能幫我們干點活，過兩年有合適的找一個婆家，要點銀子錢，也好早點給你大哥訂門親，男孩子歲數(shù)大了，就不好說媳婦了?！闭龔耐饷孢M來的張金老漢訓(xùn)斥道。

“孩子，這就是咱們女人的命，你就認命吧！”當媽的雖然心軟，可也只能如此勸說了。

默默的流了一夜的眼淚，張桂蘭認命了。是啊，祖祖輩輩就生活在這大山深處，上個初中都要步行七八里，有條件的家里給買了自行車，沒條件的連初中的大門朝哪開都不知道。作為一個女孩子，能念完初中就已經(jīng)是幸運的了。

天剛亮，她就起來做好了飯菜，看著大哥和弟弟妹妹背著書兜子走出了家門，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拎起泔水桶，大步向豬圈走去。

這一晃三十年過去了，現(xiàn)在想起來，張桂蘭還心酸酸的，不是個滋味。

李超還是第一次知道媽媽的上學(xué)經(jīng)歷竟然是這么坎坷，想想媽媽對自己和哥哥在學(xué)習(xí)上的嚴格要求，他終于明白了，媽媽這是把自己年輕時沒能完成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啊！

“媽媽沒上過初中，爸爸卻是高中畢業(yè)，那你們是怎么到一起的？”

“這就說來話更長了，還是讓你媽給你說吧！”

“哎呀，你這孩子，打聽這個干啥？”張桂蘭有點不好意思的收拾好了炕上的東西，“行了，今天咱們都累了一天了，你趕緊回屋睡覺去吧！”

“媽，你就給我講講吧，我能想象到你們的愛情一定很精彩！”

“有啥精彩的？去，睡覺！”

“唉呀，媽，就當睡前故事了，你今天不講我肯定睡不著的。”李超抱著媽媽的胳膊一邊搖晃一邊撒嬌。

“真拿你沒辦法，都該娶媳婦的人了，還這樣！”

“所以啊，我才聽聽，也好像爸一樣有眼光，挑一個像媽一樣的好媳婦?！?/p>

“得得得，就你會說話。說起我和你爸那可真不容易，為了嫁給你爸，我差點沒命?！毕肫鹉求@心動魄的日子，張桂蘭就忍不住打哆嗦。

三.仙姑預(yù)言

張桂蘭退了學(xué)，就專心在家?guī)透改父善鹆宿r(nóng)活。農(nóng)忙時她跟著種地、間苗、除草、施肥、收秋，摘梨；閑時她就上山打棗、挖藥材。除了偶爾趕集去買賣些東西外，她每天就像一個陀螺似的，不停地忙碌著，家里家外，好像哪兒都離不開她了，就這樣不知不覺間，張桂蘭長成了一個十八歲的大姑娘。

那天早晨，她喂完豬，正準備抗鋤下地的時候，媽媽叫住了她。告訴她今天大姑來，讓她中午早點回來，別像以往一樣貪晌。

提起大姑，桂蘭來了精神。大姑嫁得遠，離這兒隔著好幾座山呢，平時沒大事，幾乎不回娘家。媽媽一邊擇菜，一般說著姑姑的近況：“你大姑這半年身體不大好，吃什么藥也不管用，有時還無緣無故的昏過去，大夫也說不出什么毛病，聽到歲數(shù)人說，是有神仙要附體了，所以你姑這次來，準是準備明天吃完早飯去下莊的王仙姑那兒去找找（就是算一算）。唉，如果你姑真能象王仙姑那樣有神仙附體，那以后的日子就要啥有啥嘍！”聽媽媽這么一說，桂蘭真是大吃一驚，想象著大姑盤腿坐在炕上，半瞇著眼，嘴里振振有詞，一會兒是人，一會兒是神的，還真是挺搞笑的。大姑真的會成為那樣的人嗎？

六月的天氣，就像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早晨起來還看見太陽公公那似喝醉酒的酡紅大臉蛋兒，只吃早飯的一陣工夫，就陰云密布，雷聲陣陣，眨眼間，豆大的雨點瓢潑似的從天而降。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大姑顯得有些焦急。桂蘭媽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說：“你大姑，你先安心坐那待會兒，這夏天的雷陣雨時間長不了，一會雨停了，讓桂蘭陪你去！”聽媽媽如此說，桂蘭也趕緊說：“是啊，大姑，就那幾里地，我們溜達著一會就到了！”聽桂蘭娘倆這么一說，大姑眉頭放松了許多，就和這娘倆嘮起了家常。

大約九點來鐘，黑暗的天空，在東邊慢慢閃現(xiàn)出一道亮光，接著亮光越來越大，那噼里啪啦的雨點兒就好像被人突然縛住了雙腳，硬生生的一下子就收住了腳步，真是來的急去的也快。眼看天氣放晴，已無大礙，姑侄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家門。

聞著清新的泥土氣息，看著如洗的藍天和道路兩旁楊樹上那綠的發(fā)亮的樹葉，桂蘭的心情格外的好，只是大姑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眨眼功夫，已到下莊村口，打聽了仙姑家的所在，桂蘭和大姑調(diào)整了一下氣息，快步向那院子走去。大姑向仙姑說明了來意，富態(tài)的仙姑就舀了一盆凈水，認真而細致的洗了洗她那雙白白凈凈的雙手，然后走到佛龕前，虔誠的拿起一束高香，點燃，插進香爐里，然后后退幾步，一邊拜一邊念念有詞的說著什么。拜畢，仙姑盤腿坐在炕上，瞇著眼一動不動。桂蘭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情景，只覺得特別詭異。

就在桂蘭愣神的空兒，就見仙姑突然打了一個激靈，然后張嘴沖大姑說話了，可那口氣已經(jīng)變了，像一個老態(tài)龍鐘的老太太，不過倒是底氣十足的。當她問完了大姑的生辰八字，所求何事后，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后開始侃侃而談，說的大姑直點頭。漸漸地，大姑那緊鎖的眉頭也打開了，笑意逐漸出現(xiàn)在她的臉上。桂蘭心中暗笑：“裝的還挺像的，也不知道這是哪一位神仙，別再是一只老狐貍精在這裝神弄鬼，呵呵呵?！本驮诠鹛m胡思亂想之際，仙姑又打了個激靈，然后緩緩的睜開了雙眼。大姑趕緊說著道謝的話，并雙手遞上了一張五十元大鈔，并說這是給老神仙買香火的。仙姑笑呵呵的接過了錢，并把它供在了佛龕前。

就在桂蘭要隨大姑離開的時候，大姑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回頭對仙姑說：

“你瞧我這記性，這是我大侄女，今年十八了，麻煩仙姑給算算她的姻緣！”

“哎呀，你不早說，老神仙都已經(jīng)離開了。”

“唉，這事賴我了，您看孩子跟我來了，您別讓她白來一趟??！”

“這樣吧，看在你們這么心誠的份上，那我就給算算？”

“那可感情好了！”大姑高興地說?！肮鹛m，過來，快告訴仙姑你的生日、時辰?！?/p>

桂蘭本不信這一套，但看大姑這么熱心，好奇心又驅(qū)使著桂蘭想聽聽仙姑到底會怎么說，于是就告訴了仙姑自己的生辰八字，耐心的等仙姑掐算。過了幾分鐘，見仙姑睜開了眼睛，大姑忙問：“怎么樣？”

“嗯，她命不錯，能找一個有錢的婆家?！?/p>

“那離家遠不遠啊？”

“離家不遠也不近?！?/p>

桂蘭一聽這話，心里樂了，“‘不遠也不近’，這不是廢話嘛?！?/p>

“那對象呢，有工作沒，家是哪的？”大姑似乎比桂蘭還急。

“嗯，對象應(yīng)該是上班的，家應(yīng)該在西北方向吧，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不僅大姑緊張了起來，就連桂蘭也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只不過......”仙姑吞吞吐吐的，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賣關(guān)子。

“仙姑，您有話就直說吧，這可關(guān)系到我侄女一輩子的幸福啊！”大姑著急的說到。

“你們別急，也不是什么壞事。只是呢，這孩子婚姻動的晚，必須是后年后半年認識，比她大四歲的男人。在那之前，成了也是假婚，到時還得退親、離婚，鬧不好還會有性命之憂??！”仙姑慢條斯理的解釋到。

“這樣啊，我還以為什么事呢，晚點倒不怕，只要沒有別的什么事就好！”大姑拍拍胸口說。

“嗯，除了這點兒，其他應(yīng)該都很可心的?！毕晒谜f到。

“那就好，那就好?！贝蠊酶吲d地拉著桂蘭的手，說：“桂蘭啊，仙姑的話你可聽清楚啦？”

桂蘭雖然不全信，但心里也是觸動不小，難道冥冥之中，真的有月老嗎？真的有一條看不見的紅線嗎？

見桂蘭在發(fā)怔，大姑哈哈大笑：“你這孩子，傻了嗎？”

桂蘭不知道該說點兒什么，只好傻傻的笑了笑。

在大姑的千恩萬謝中，桂蘭和大姑不知不覺的已走到了大門外?；貋淼囊宦?，雖然風(fēng)景依舊，但姑侄二人的心情已大大改變，說說笑笑，轉(zhuǎn)眼間就回到了家。當然，大姑一字不漏的轉(zhuǎn)述了仙姑的話，尤其是關(guān)于桂蘭的，更是對大哥大嫂千叮嚀萬囑咐，萬萬不可不信仙姑的話！

四.婚戀受阻

都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這話也同樣應(yīng)驗在了桂蘭身上。你看她：一對杏核眼，彎彎的柳葉眉，兩眉之間的那顆美人痣，天生的美人胚子。再加上那曲線玲瓏的身材，那溫柔恬靜的性格，勤勞善良的品質(zhì)，不成為十里八村的焦點才怪呢！前腳送走了王媒婆，后腳就迎來了趙媒婆，走馬燈似的媒婆快踏破了桂蘭家的門檻！所介紹的對象有上班的，有經(jīng)商的，有當兵的，有種田的，總之都是條件不錯的。只可惜啊，仙姑的預(yù)言時時的提醒著桂蘭的父母呢。

雖說桂蘭對仙姑的預(yù)言是半信半疑，但她父母可是和這里的大多人一樣，深信不疑的。據(jù)他們說，桂蘭的大哥還很小的時候，有一回鬧肚子，拉了兩三天，很嚴重，就連村里的赤腳醫(yī)生都束手無策了，于是就有到歲數(shù)人給他們指了一條明路。沒想到，半夜里，仙家真的像白天仙姑說的那樣，從窗戶進來，給大哥喂了仙藥，而第二天大哥竟然也真的止了泄。從那時候起，他們家人那是對仙姑的話言聽計從，不僅是他們家，就連遠處都時常有人開著小車來拜訪仙姑，求仙姑給“指點迷津”呢！

拒絕了眾多媒婆的好心，關(guān)于桂蘭、關(guān)于張家的閑言碎語也就自然鋪天蓋地了。什么心氣高，什么不識抬舉了，這還都算好聽的了，至于難聽的，就入不了耳了。尤其那些求親不成的，更是一見面就指桑罵槐的。本來一個好好的大閨女，變得懼怕出門了，雖然桂蘭沒說什么，但是當媽的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了。兩口子背地一合計，離仙姑說的時間還很長，照這樣下去，一家人就甭想在村里呆了，不如先定下來一個，湊合一年，只要少接觸，不讓結(jié)婚，到時候再找個理由退婚，等著仙姑說的那個男人不就行了嗎？父母打的如意算盤，桂蘭倒是毫無察覺，直到他的出現(xiàn)。

他叫李玉林，比桂蘭大兩歲，小伙子長的是濃眉大眼的，個頭也不低，只是家里特別困難。三間舊瓦房，一個老實巴交的父親，一個常年靠藥維持的母親，還有一個上初中的弟弟。這樣的家庭，誰敢把閨女嫁過來？除非是瞎了狗眼！不過你還別說，還真就有這樣“瞎眼的”。

當李媒婆上門一提，這事還就真定了。其實李媒婆也沒抱多大的希望，誰讓李玉林是自家的親侄兒呢，閑著沒事就當走走路，鍛煉鍛煉腿兒，活動活動好幾天沒大動的嘴兒吧！桂蘭父母能點頭，倒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至于桂蘭，別看這丫頭平時不多言不多語的，其實她心里清楚，這李玉林上學(xué)時比她高一屆，每次考試都得獎，只可惜初三上半年就退學(xué)了。上下二莊的住著，偶爾趕集還能碰見，長相、人品都沒得挑，至于家窮，這是靠勤勞的雙手能改變的。她相信，結(jié)婚以后，憑著兩口子的努力，一定會有好日子過的。

陽光明媚，鳥語花香，當漫山遍野的杏花開的極其絢爛的時候，張桂蘭和李玉林定親了。按照風(fēng)俗，男方事先給張家拿來了彩禮錢和兩身新衣服。至于錢多錢少，衣服好與壞，桂蘭爹媽一概沒挑，反正也是假婚，以后還要退的。

就這樣，一年很快就過去了，雖說父母屢次想方設(shè)法的減少二人的接觸，阻止桂蘭去李家?guī)兔?，也堅決禁止她在李家過夜，但二人的感情并沒有受到影響。春天山上挖藥材，夏天山上看蘋果，秋天山上撿栗子，冬天山上砍柴，一座座大山見證了他們偉大而平凡的愛情！

雖然已出了正月，但天氣依然寒冷。山溝里，由于大山的遮陽，日落的特別快，還不到下午四點，就已經(jīng)不見了那溫暖的雞蛋黃一樣的大圓球。吃過晚飯，一家人像往常一樣，摸著黑圍著火盆嘮閑嗑兒。扯著扯著，就嘮到了吃上，也難怪，土里刨食的莊稼戶要供三個孩子上學(xué)，那吃穿上自然沒法和別人家比。晚上一人兩碗棒子粥，一泡尿出去就跟沒吃晚飯一樣了。大哥不在家，桂蘭就是老大，聽著弟弟妹妹在那“畫餅充饑”，她輕輕的搖了搖頭。當父母的雖然嘴上沒說什么，但心里實在不是個滋味。有啥辦法呢，眼看開春又要有一大筆開支，買種子、化肥、還得抓個小豬仔。前幾天開學(xué)，三個孩子已經(jīng)拿走了差不多家里的所有錢，沒辦法，只能再賣點糧食了。正在幾口人各懷心事的時候，院子里傳來了走道的聲音，等老張頭拿著手電走到前門口的時候，差點和那人碰頭。

來的不是別人，而是李媒婆。桂蘭拉亮了電燈，十五瓦的小燈泡發(fā)出昏黃的光，使屋里到處影影忽忽的。李媒婆和張家老兩口子分別坐到了火盆兩邊的炕沿上。嘮了幾句閑嗑兒，就提到了桂蘭和玉林的婚事上。

李媒婆說到：“表兄，表嫂，今晚我來呢，就是想和你們商量商量倆孩子結(jié)婚的事。”

一聽這話，老張頭趕緊接到：“她姑，兩孩子都還沒到結(jié)婚年齡呢，我看還是再等等吧！”

“沒到年齡，咱們就先不登記嘛。”

“那咋成？”

“哎呀，我的表兄啊，我哥家的情況，你們也知道，桂蘭早點嫁過去，玉林這孩子也就安心了，現(xiàn)在村里有好多出去打工的，他也好出去掙點活分錢。俗話說 ‘一個女婿半個兒’，到時玉林掙大錢了，還能不孝順你們二老嗎？”

“話是這樣說，可是現(xiàn)在我們家離不開桂蘭，結(jié)婚我們是不會同意的！”老張頭語氣很堅決。

一直在灶火坑（就是廚房）聽著的桂蘭，聽父親此言一出，先頭的害羞和喜悅一下子不見了，怎么會這樣？

眼見氣氛不對，桂蘭媽趕緊打圓場，“他姑，孩子還小，再等等吧！”

“我的表嫂啊，我和你們說實話吧！我嫂子自打過完年，就不大好，我們找了仙姑給算，仙姑說趕緊給孩子結(jié)婚，喜氣一沖就好了。你說你們這不讓結(jié)婚，那我嫂子不就……”說著，李媒婆就擦起了眼睛。

一聽這話，桂蘭媽看看老張頭，二人眼光一陣交流，最后老張頭像是下了決心一樣，說到：“他姑，既然話說到這了，我們再不同意，就顯得我們不是人性了?！?/p>

“你們同意了？那太好了！”剛還在抹眼淚的李媒婆立刻笑成了一朵花，只不過是一朵快風(fēng)干的花。

“同意是同意，不過我們有條件?！?/p>

“什么條件，你們說，我們能答復(fù)的一定答復(fù)?！?/p>

“想讓我們桂蘭嫁過去，你們得給我們桂蘭買齊‘四大件兒’！”

“你是說摩托車、電視、縫紉機和洗衣機？”

“對，就是這幾樣，不買這幾樣，我們桂蘭是不會嫁的。”

“這，這條件我看咱們是不是再商量商量？”

“這還有啥好商量的，村頭的王家閨女年前出嫁的時候，人家婆家不就給買了這些嗎？”

“人家婆家是人家婆家，你們也知道我哥家的情況，一年到頭還掙不上幾百塊錢，再加上還有個天天吃藥的‘藥罐子’，這近好幾千塊錢你讓他們上哪找去?。俊?/p>

“那是他們的事，要結(jié)婚就得買。”

“你看咱們這樣行不行，這些東西先欠著，等他們結(jié)了婚，再慢慢添置，行不？”

“他姑，這些東西哪有欠著的？我看天也不早了，我讓三兒頭送你回去吧！”

李媒婆一聽這話，得，人家這是沒得商量了，走吧！

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到李家，李玉林爺幾個正等的心焦呢。李媒婆把這經(jīng)過一學(xué)，爺幾個都蔫了，就是砸鍋賣鐵，也湊不足這幾千塊錢啊?？粗赣H愁眉不展的樣子，血氣方剛的李玉林握著拳頭，氣呼呼的說：“他們張家也太欺負人了，明知道咱們買不起這些東西，又急著結(jié)婚，這不是獅子大開口嗎？”

“他姑，你看咋辦？”李玉林的父親是出了名的老實人，平時小事還拿不定注意呢，何況是這樣的大事？

“哥，玉林，要實在不行，那咱只能退婚了?！?/p>

“什么，退婚？”李玉林一聽就急了，他可是早就和桂蘭說過“非她不娶”的。

“這，他姑，你不是糊涂了吧？”

“我的意思是退了婚，咱們再說一個?！?/p>

“這個都是好不容易定的，再說哪家閨女愿意嫁過來??？就是愿意，你就保準人家不要這‘四大件兒’？”

“是啊，大姑，你能保證給我哥再保一個？”瘦弱的李玉才插言道。

“大閨女不好說，咱們不會說媳婦嗎？”

“你是說‘寡婦’？”

“嗯，正好，我們村年前有個小伙子出車禍死了，就一個小子，大估摸著比玉林大個五六歲，人也勤快，最主要的是她這樣的條件也不會要啥東西的！”

“這，你讓玉林娶一個寡婦，還帶孩子的，這說出去也不好聽啊?！?/p>

“不，我不會退婚的，明天我就去求桂蘭他爹，哪怕跪下，我也要去！”李玉林攥緊拳頭，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那就讓他去試試吧，不到迫不得已，咱也不能說個寡婦不是？”

就在李玉林一家為此事大傷腦筋的時候，張桂蘭一家也沒閑著。

“爹，你也知道玉林家的情況，你要那些東西，讓他們怎么辦?。俊惫鹛m心事重重的說。

“我就是知道他家拿不出這些東西才要的?！?/p>

“啥？爹你這不是逼著人家退婚嗎？”

“你還說對了，我就是讓他們提出退婚！”

看著爹冷著臉，一副堅決的樣子，一向都很怕爹的桂蘭沒轍了，她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母親。

“閨女呀，你爹我們這么做都是為了你好，你是我們的親閨女，我們還會給你虧兒吃嗎？那年仙姑的話你不記得了？他李玉林不是你命中注定要嫁的男人！”

“媽，仙姑的話就一定靈驗嗎？”

“呸呸呸，你這孩子說啥呢，童言無忌、童言無忌，仙姑千萬不要聽孩子胡說?！惫鹛m媽一邊說一邊沖地下吐了幾口。

“行了，不早了，睡覺吧！”

第二天，李玉林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拎著兩包點心，一個人到了張家。好話說了一籮筐，磨破了嘴皮子，老張頭就一句話：“要結(jié)婚就把要的東西買來，買不來東西就別想結(jié)婚?！笨粗鹛m和李玉林一起跪著，老張頭雖然有點于心不忍，但仙姑的話，讓他又再次硬起了心腸。

看著堅決的父親，玉林臨走痛苦的眼神，桂蘭心如刀絞，她不顧父親的眼光，一溜小跑的追了出來。

“玉林，要不你帶我離開這里吧！”

“桂蘭，我媽病成那樣了，我能離開嗎？如果我和你離開，那我還是人嗎？”

“那我們怎么辦？”

“我也不知道，仙姑說讓結(jié)婚給我媽沖喜，你爹這又提出這些東西，我們根本連借都沒處去借，昨晚我姑說讓我退婚，她說她們村有一個寡婦……”李玉林越說聲音越低。

“你……你同意了？”桂蘭小心翼翼的問到。

“蘭，我對你的心思你還不明白嗎？”玉林痛苦而矛盾的眼睛盯著桂蘭的臉。

“我明白，可是我爹他……”桂蘭低著頭，捏著衣角。

“為了你，我可以去死！”

“不，不要說?！惫鹛m捂住玉林的嘴，然后再也忍不住了，她撲到玉林的懷里，失聲痛哭起來。

玉林撫摸著桂蘭那柔順的長發(fā)，心如刀絞。聽到桂蘭哭聲變?nèi)趿?，他自言自語似的對她說：“我愛你，這輩子我也只想娶你，可是我不能帶你走，爹媽生養(yǎng)我們一回，我不能自私的離開他們；我也不能失去你，一會兒我就去想辦法，哪怕就是去賣血，我也要給你買那些東西。”

“嗯，我等你，一直等！”桂蘭堅定的說。

五.以死抗爭

李玉林放棄了所有的自尊，東挪西借，可惜在這窮鄉(xiāng)僻壤，有幾個手有余錢的？就是有，誰又敢借給他呢？俗話說“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人一窮，親戚也就不是親戚了，見他一來，還沒等他開口，就先哭起窮來了。這時候，李玉林才明白什么叫“一分錢難倒英雄漢”?。?/p>

母親的病一天比一天重，雖然他也不大信沖喜一說，但架不住父親和姑姑整天的嘮叨。

“孩子，按你姑說的退親吧，死馬當活馬醫(yī)，萬一你媽有個三長兩短，可咋辦??！”眼見三四天玉林也沒借來多少錢，父親下定決心的說到。

“爹，你就再等我?guī)滋彀?！”李玉林低著頭說。

“唉，幾天你就能弄來那么多錢來啦？孩子，這都是命啊，你倆沒那緣分??！啥也別說了，早點睡吧，你也跑了一天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李玉林就悄悄地溜出了門，他一路急行，還不到八點就來到了縣城的大醫(yī)院門口。等打聽清楚了負責的大夫辦公室位置，他就蹲在門口等著。這一蹲下，他才感覺到已經(jīng)餓得前胸貼后背了。例行的檢查完畢，大夫告訴他，他現(xiàn)在的身體不適合獻血。在他軟磨硬泡，實在沒辦法了的情況下，勉強抽了他一針管的血。仔細裝好那一百多塊錢，他一邊往外走一邊美滋滋的盤算：再換家醫(yī)院，就又有一百多了，再去賺錢快的磚廠干干，這樣幾天下來，加上圈里頭的那頭大肥豬和兩柜節(jié)子棒子，再加上借來的一千，應(yīng)該差不多了吧！

在家焦急的等著消息的張桂蘭，今天總是覺得不對勁兒，一只鞋墊還沒納上幾針，手指頭就被扎了好幾次了?？纯锤赣H不在家，她偷偷的向婆家那村走去。剛到村口，就見小叔子攙著公公急急忙忙的向公路上跑去。她一把拽住玉才，有預(yù)感的問到：“你哥咋啦？”

“咋啦，你這個喪門星的女人，還好意思問我哥咋啦？”李玉才使勁甩開了桂蘭的胳膊。

“你快說啊，你哥到底咋啦？”桂蘭再次撲上來，使勁搖晃著李玉才那瘦弱的肩膀。

“我哥為了你去賣血，現(xiàn)在快死了！”抹了一把眼淚，李玉才攙著父親，再也不理桂蘭，二人向公路跑去。

“唉，可憐啊，那孩子真是命苦啊，咋就攤上這樣一個媳婦呢？”

“可不是，聽說玉林賣了血，還去工地推磚，結(jié)果一下子就倒那了。”

“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媽又那樣了，這往后的日子可咋過??？”

樹下幾個老娘們的議論，清清楚楚的傳到桂蘭耳朵里，腦袋一陣迷糊，她差點兒沒倒下去。扶著路邊的大樹，桂蘭心里只有一個信念：“玉林要死了，我也不能獨活，我要去陪他！”她跌跌撞撞的往回走。

山還是那座山，路還是那條路，可惜今天再也不是甜甜蜜蜜的兩個人。往日路邊那口平靜的大機井，今天竟然翻起了波浪。“玉林，是你在叫我嗎？”這樣一想，井里竟然真的出現(xiàn)了玉林那笑瞇瞇的臉?！坝窳郑鹊任?，我來了?！闭f完，“噗通”一聲，井旁再也不見了桂蘭那年輕的身影。

當桂蘭被母親和妹妹的哭聲吵醒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自家的炕上了。看著熟悉的小屋，她轉(zhuǎn)轉(zhuǎn)眼珠，總算恢復(fù)了意識。

一看她醒來，桂蘭媽立刻停止了哭聲。“你這孩子，你咋這想不開呢，要不是正好有人路過，你就……”說著，她又止不住的流下了眼淚。

“姐，姐夫沒死，他只是餓的和累的昏過去了，現(xiàn)在正往回趕呢?！泵妹霉鹣忝Ω嬖V她這個好消息。

“真的？你沒騙我？”桂蘭使勁抓住妹妹的手，一副不敢置信的語氣。

“真的，真的，誰騙你誰是小狗?！惫鹣阋贿呅ξ牟林蹨I，一邊說。

“他在哪？我要去找他?！惫鹛m說著，就掙扎著要坐起來。

桂蘭媽急忙按住她，“你這孩子，急啥?。肯忍梢粫?，別急著起來，冰涼的水，要是烙下病根兒可咋好??！”

“桂蘭啊，聽你媽的話，咱們女人可得注意自己個的身體，著涼可不是鬧著玩的。”介壁子的嬸子勸說道。

無奈的桂蘭雖然心早就飛出家門外了，但身子確實不爭氣，剛動一動，就覺得費老勁兒了，頭也一陣陣的發(fā)暈。

附近的嬸子、嫂子、妹子們聽說了桂蘭的事，早就擠了滿滿一屋子人，熱心而善良的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勸說著。正熱鬧的時候，就聽見坐在窗邊的桂香，激動地嚷道：“來了，姐，姐，我姐夫來了！”一聽這話，桂蘭猛地坐了起來，人們也趕緊給讓出一條道，滿頭大汗的李玉林在兄弟李玉才的扶持下，跌跌撞撞撲了進來。

一對苦命的鴛鴦，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眼里裝滿了太多的愛與不舍，桂蘭的眼淚也不知道啥時候流了下來，玉林礙于屋中還有別的人在，靦腆的他只是緊緊地抓著桂蘭的雙手。

六.終成眷屬

在二人的真誠哀求下，在左鄰右舍的勸說下，老張頭也怕閨女再尋短見，終于顧不上仙姑的預(yù)言，勉強答應(yīng)了二人的婚事。李玉林誠懇的向丈人爹和丈人媽做出保證，結(jié)婚后一定盡快給桂蘭買上那“四大件兒”。

婚禮簡單的在三天后舉行了，由于玉林媽的病，只是簡單地擺了幾桌酒席?；亻T、會親家，等這一整套繁文縟節(jié)下來，已經(jīng)是三天后了。一大早，新媳婦桂蘭就做好了一家人的飯菜，她把飯菜端上桌，趁別人吃飯的時間，伺候婆婆穿衣、洗臉，然后又喂婆婆吃飯。本來這幾天病情有些加重的玉林媽，今天氣色格外的好，竟然吃了一整碗小米粥。伺候完婆婆，她簡單地自己扒拉了半碗已經(jīng)涼透了的飯，接著忙活喂雞、喂豬、收拾屋子，等忙完一看，又該做午飯了。

當然，這半天，李玉林也沒閑著，吃過早飯，他就和爹去地里了。哪塊地該除草了，哪塊地該間苗了，哪塊地該澆水了，他不用爹說，就都心里有數(shù)。爺倆今天的工作效率出奇的高，還不到晌午，就除了一大片地的草。想著家里有桂蘭等著，玉林就感覺到特別的幸福，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粗柨焐筋^頂了，李老漢停下了鋤，邊往地邊的石頭上磕打，邊說：“前半晌咱爺倆就到這吧，別讓人家桂蘭等咱們?！币宦犨@話，玉林也著急了，想到桂蘭做好了飯菜，在大門口翹首以待的樣子，就恨不得立馬飛到她身邊。

正在爺倆扛著鋤準備往回走的時候，卻看見桂蘭遠遠地跑了來，嘴里還大聲地喊著啥。由于離得遠，到底喊得啥話卻聽不清，爺倆趕緊往前接應(yīng)，當離得近一些的時候，才聽見桂蘭氣喘吁吁的說：“快，快，媽……媽快不行了！”一聽這話，反應(yīng)較快的玉林扔下鋤頭，撒丫子就往家跑，等玉林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蹽出了大老遠了，桂蘭扶著已經(jīng)跑不動的公爹在后面急急地追趕著。等二人緊走慢走，趕到大門口的時候，屋里已經(jīng)傳出了玉林的哭聲。

剛辦完喜事的李家，轉(zhuǎn)眼就辦起了喪事，仙姑沖喜的預(yù)言竟然沒有靈驗，本就捉襟見肘的李家，這次更是雪上加霜，打棺材、買燈籠紙馬、請喇叭匠哪一樣不得錢??？但是這筆錢又不能不花，否則就是大大的不孝！新媳婦桂蘭和玉林披麻戴孝，說了很多的好話，終于把這喪事像模像樣的操辦完了，自然家里也拉了一屁股的饑荒。

都說新婚難舍難分，但是為了這個家早日過上好日子，新媳婦桂蘭承包了所有家務(wù)，而玉林則在婚后的第十天和村里的幾個小伙子一起去了煤礦。煤礦掙錢多，但相對的活兒不僅又臟又累，還有很大的風(fēng)險。本來桂蘭堅決不同意玉林去那的，但要強的玉林為了早日還掉饑荒，也早日實現(xiàn)對桂蘭父母的承諾，鐵了心的要去，拗不過他的桂蘭只好囑咐了又囑咐，才戀戀不舍的看他走出了她的視線。

忙完地里，忙家里，只有在這份忙碌中，桂蘭才能暫時忘掉對玉林的思念。為了補貼家用，她又抓了一群雞仔，買了兩對兔子。趁著地里干活的間隙，她會挎著籠子給小兔們采一些愛吃的青草。懂事的玉才也在早晚幫她給小兔們采草、喂食。小兔子們長得特別快，繁殖能力也特別強。當?shù)谝桓C小兔被桂蘭萬分不舍的換成錢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給公爹買了兩瓶酒，給玉才做了一身新衣服，又給玉林織了一件大毛衣，前陣子，玉林來信說，八月十五要回家來過，正好試試。

忙碌的日子過得倒也快，轉(zhuǎn)眼就到中秋了。早早的，桂蘭就到村口去等，她紅著臉，忍著嫂子大娘們的取笑，在那不錯眼珠的盯著那唯一的一條進村的小土路。當太陽快到頭頂?shù)臅r候，當一陣陣飯菜香味直鉆人鼻孔的時候，當桂蘭覺得自己快變成望夫石的時候，玉林終于出現(xiàn)在了桂蘭那欣喜的目光里。

一家人團團圓圓的過了個中秋節(jié)。晚飯后，玉林和桂蘭回到自己的小屋，小別勝新婚，接下來的事兒自然不用多說。

第二天一大早，玉林就把老板給的一小部分工資交給了李老漢，并叮囑他先還給那些人家等著急用的饑荒，又給了玉才點兒零花錢，囑咐他一定要好好學(xué)習(xí)，將來好為這個家爭光。匆匆吃過早飯，在同伴的招呼下，李玉林又踏上了出門打工掙錢的艱辛之路。

七.苦盡甘來

在張桂蘭主講，李玉林補充的簡略敘述中，李超還是深深地被父母的愛情所感動，他們沒有說“你愛我”、“我愛你”的肉麻話，但是他們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什么是偉大而真摯的愛情。躺在炕上，李超久久不能成眠，回想起小時候，父親每次出門回來，都會給哥倆帶回來一些好吃的，同樣也每次都交給爺爺一大把錢。家里的變化也是眼瞅著的，摩托車、彩電、洗衣機、電飯鍋、冰箱……一直到翻新的六間大瓦房，不知道讓村里的多少人氣紅了眼。再后來，父親買了面包車，跑起了出租，一家人的小日子別提多紅火了。

家里生活條件好了，但幼小的李超知道，母親雖然在外面滿臉笑容的，但背地里卻時常唉聲嘆氣。偷偷聽父親和母親談話，李超才知道，母親唉聲嘆氣的原因是娘家對他們的態(tài)度。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李超從小就沒住過姥家，雖然也見過姥家人，但他們都有些怪怪的，尤其是姥爺，每次見到都是黑著個臉，好像人家欠他很多錢似的?？粗鴦e的小伙伴一到假期就去住姥家，李超和哥哥也曾經(jīng)哭鬧過，但每次都惹得母親大哭，父親對他們一頓恐嚇加利誘，幾次下來，二人也就徹底死心了。不過后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向不大來往的姥爺竟然在他們家住了兩宿。那兩天父親不停地往家買東西，母親不停地做好飯，一向不愛搭理他們哥倆的姥爺也對他們親熱了許多，當然那年暑假他們也和其他同學(xué)一樣，住了十多天姥家。

一直搞不明白這事的李超，今晚才知道原來姥爺是瞧不起父親的，也怕仙姑預(yù)言成真，傷害到母親，更氣母親不顧死活的嫁給了父親這個窮小子，所以一直不搭理他們，也不讓家人搭理他們。后來看父親越來越有出息，母親也活得好好的，再加上父母的孝心，終于被感動了。

和姥家的和好，讓李超哥倆更多了很多人的疼愛。那時候上小學(xué)的李斌、李超哥倆，每天上學(xué)都是昂首挺胸的，像兩只雄赳赳，氣昂昂的小公雞一樣，當然身后少不了一些“小雞仔”，他們看中的倒不是兄弟倆本身，而是他們手中的美味零食和新鮮玩具。那段日子，兄弟倆過的別提多得意了！

母親桂蘭也開朗了很多，做飯時，會無緣無故的笑出聲來，有時無意中還會聽到她唱歌。印象中，父親和母親從沒吵過架，雖然拿著父親時不時買回來的時髦衣物，母親總會免不了一陣埋怨，但李超知道，他們那不是吵架。父親是想讓母親過好日子，母親是心疼父親辛苦掙來的血汗錢，二人都是為了對方著想的，這才是真正的愛情，后來的那些傷心事不就更加證明了父母之間那堅貞不屈、矢志不渝的偉大愛情嗎？

八.飛來橫禍

夜靜悄悄的，偶爾會傳來一兩聲狗叫。同樣失眠的李玉林和張桂蘭兩口子雖然嘴上沒有發(fā)出聲音，但他們的心里卻翻起了大浪。雖然過去十年了，但每次回想起那驚心動魄的一幕，李玉林都會覺得脊背發(fā)涼。

那年冬天來得特別早，剛進入陰歷十月，就飄起了雪花。當?shù)谌龍鲅┰诎胍骨臒o聲息來到大山里的時候，很多人們選擇了早飯后窩在家里，沒啥特殊事，誰樂意冒雪出門呢？本打算出車的玉林，被桂蘭攔了下來?，F(xiàn)在日子好過了，桂蘭可不想讓玉林冒險。閑著沒事，兩口子圍著火盆嘮起了家常。自從結(jié)婚，玉林就一直為這個家東奔西走，跑上出租車之后，雖然天天能回家了，但為了多掙點錢，也常常是起早貪黑的，像今天這么清閑，能陪媳婦嘮嗑，還真是少有的日子。

小雪粒像和人們有多大仇似的，沒完沒了的下著，眼看快十一點了，竟然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就在玉林抱著一捆柴，準備幫桂蘭做午飯的時候，同村的二牛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二牛媳婦懷孕九個多月了，剛才突然感覺肚子痛，這生孩子可是大事，得趕緊去鄉(xiāng)衛(wèi)生院。這么大的雪，自行車不能騎，推著去，十多里的路，萬一耽誤了可是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全村只有玉林有車，所以，雖然桂蘭非常擔心，但也不能阻止玉林跑這一趟了。

一路小心翼翼，終于把二牛兩口子送到了鄉(xiāng)衛(wèi)生院。玉林調(diào)轉(zhuǎn)車頭，順著來時的車印慢慢往回開著。走到一半路程的時候，前面出現(xiàn)了一個大拐彎兒，玉林按了幾聲喇叭，見沒什么異常，就打方向盤，準備拐過去。都說無巧不成書，就在這時候，一輛騾子拉的大車晃晃悠悠的從彎兒那邊就過來了，車上拉了滿滿一車的柴火，趕車的老漢一見此情此景就懵了，手舉著鞭子，張著大嘴，愣是不知道怎么辦了。農(nóng)村的路本來就窄，一般錯車都得找寬敞的地段，像這樣的情況，玉林還真沒遇到過。說時遲那時快，玉林趕緊往相反的方向猛打方向盤，面包車順著路邊的斜坡就沖了下去。老漢躲過了一劫，玉林卻昏迷在翻倒的車里。

當桂蘭趕到鄉(xiāng)衛(wèi)生院時，大夫已經(jīng)給玉林做了全身檢查，他們建議桂蘭直接去市里醫(yī)院。求爺爺告奶奶，終于有一個司機以平時三倍的價錢把玉林送到了市人民醫(yī)院。經(jīng)過一系列檢查，大夫告訴桂蘭，玉林除了外傷，還傷了脊椎神經(jīng)，雙腿沒有知覺，有可能癱瘓。已經(jīng)哭夠的桂蘭，看著還在昏迷的玉林，堅定地對自己說：“不管咋樣，我也要把他治好，哪怕就是砸鍋賣鐵！”

三天后，玉林醒了過來，看著雪白的墻壁，滴答滴答的輸液管，緊緊握著他的一只手的桂蘭，他終于想起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刻。當玉林知道自己已經(jīng)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積蓄后，堅持出院。桂蘭堅決沒同意，她偷偷打電話給玉才，讓他賣了玉林當寶貝似的面包車。一個月后，玉林在醫(yī)生同意下，辦了出院手續(xù)，隨他回家的還有一輛輪椅。

幾天后，桂蘭聽大哥說省城有醫(yī)院能治好玉林的腿，毅然賣了家里的所有家電，連同親戚里道借來的一萬元，帶著玉林去了省城。經(jīng)過幾位專家的會診，得出的結(jié)論是：“治治看，治好的希望還是有的?！蹦呐轮挥幸唤z希望，也要治，這是桂蘭始終堅持的。為了省錢，桂蘭自己每天只吃早晚兩頓飯，卻沒日沒夜的精心照料著玉林，端屎把尿、擦洗身體、喂飯喂藥、每天只有在玉林睡著后，她才坐著馬扎子，趴在他床邊瞇一會兒。

不知不覺又是一個月，玉林的腿沒有絲毫的起色，帶來的錢都花光了，年關(guān)又將近，失望的玉蘭只好帶著玉林出了院。那年的過年，一家人沒了往年的歡聲笑語，雖然桂蘭娘家送來了很多豬肉和蔬菜，但一家人卻吃的毫無滋味。

當正月有人建議去北京醫(yī)院時，玉林看著四壁空空的這個家，說啥也不去。經(jīng)過桂蘭的以死威脅，迫不得已同意賣了剛住兩年的新房，一家人搬到了以前的舊房子。出了正月，安頓好了兩個孩子，桂蘭就帶著玉林去了北京。在那里，玉林的主治大夫一邊給玉林用藥，一邊采用針灸和按摩療法，經(jīng)過半個月的治療，玉林的腳趾竟然有知覺了，這讓兩口子信心大增。由于費用的問題，一個月后，二人不得不回家。細心的桂蘭向大夫?qū)W了按摩手法，每天堅持給玉林按摩，天氣好的時候，她會推玉林去院子里曬曬太陽，后來每天還堅持攙著玉林走幾步。

為了給玉林買藥和營養(yǎng)品，同時也為了早點還饑荒，桂蘭一邊照顧玉林，一邊養(yǎng)起了豬。兩個孩子也特別懂事，經(jīng)常幫媽媽干活；早就結(jié)婚分了家的玉才，也經(jīng)常過來幫嫂子的忙；娘家人對桂蘭的支持更不止是物質(zhì)上的，還有村里的人都被桂蘭的不離不棄感動著，力所能及的幫助著這家人。

九.大山贊歌

日月如梭，光陰似箭，一晃十年過去了，但對于玉林和桂蘭來說卻不止十年。

這幾年，桂蘭常說自己幸福，但玉林何止是幸福呢？他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也是天下最幸運的人！桂蘭不單單是救了他的雙腿，救了他整個人，更是挽救了他們這個家??！黑暗中，他緊緊地抓著桂蘭的手，雖然這雙手是那么的粗糙，甚至感覺都不大像女人的手了，但他依然小心的把它們放在胸口上。十年，三千多個日日夜夜，是這雙手帶著他轉(zhuǎn)遍了全國有名的大醫(yī)院；是這雙手不知辛勞的給他喂水喂飯、端屎把尿；是這雙手忙完了地里忙家里；更是這雙手，送走了父親，養(yǎng)大了兩個懂事的孩子。沒有這雙粗糙的手，就不會有這個幸福美滿的家！

手上傳來的有力心跳，讓張桂蘭倍感安心。她挪到玉林身邊，輕輕地把臉貼在他溫熱的胸膛上，靜靜的傾聽著他咚咚的心跳聲。從今以后，她再也不用絞盡腦汁的去籌集玉林的醫(yī)藥費和孩子的學(xué)費了，再也不用精打細算的把一分錢掰兩半花的過日子了，更不用再聽別人背后的議論紛紛、看別人同情和憐憫的目光了。

任勞任怨的大山，不怕狂風(fēng)驟雨，因為它堅信嚴冬過后必有一個溫暖的春天！生活中的苦難總會過去的，而幸福也總會在自己的手中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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