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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

2013-12-17 15:43 作者:  | 7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六歲那年,我跟媽媽搬到了繼父的家里。

陌生的環(huán)境,陌生的人,讓我異常排斥和恐懼。我害怕新鄰居好奇的目光,那種目光帶著強烈的探索的味道,似乎要將我刨根究底,對我和媽媽搬到這之前的所有事情都搞個清清楚楚。

我知道他們對我,對我媽媽都很感興趣。而他們之所以感興趣,不過是因為又多了件茶余飯后談笑的話題:“她就是張家新媳婦的女兒,跟著媽媽一起過來的,六歲了。”

那時的我,其實并不知道他們對我有沒有“惡意”,但是我害怕成為大家的焦點,我討厭背后的指指點點。

我并不和他們說話,即使上學(xué)路上從這些鄰居家走過,聽到他們喊我,我也只是回頭看一下,不敢作太多的停留,我知道,一旦我停下腳步,他們便會有一大堆的問題問我,類似“你之前的爸呢?有來看過你嗎,你媽媽為什么和他離婚?!?/p>

初來時,我并不知道誰問了我這樣的問題,我竟不清他們的臉,在我眼里,他們長得都一樣,都是一張讓我只想逃離的臉。(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低著頭,悶悶的不說話,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們的問題,我是真的不知道。

每天,我背著書包從一家家門口快速走過,像逃犯一樣的逃走,但是即使帶著這樣的心里,我卻還是記得那張帶著褶皺的臉。

每天,上學(xué),或者放學(xué),我總能在途中看到一位老人,他一個人坐在自家門口靜靜的編著竹筐。

只要我經(jīng)過,他都會抬起頭,臉上立刻洋溢著微笑,緩緩放下竹筐,不說話,只是向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

即使他的笑是那么的慈祥,友善,可是那是的我心里只有莫大的畏懼,我停下腳步,看著他,卻并不過去。

老人依然笑著,手慢慢的伸進衣服里面的口袋,似乎要掏出什么。一開始,當看到他手伸進口袋,我立馬嚇得撒歲就跑,漸漸地,次數(shù)多了,我會多停留一會,想知道他口袋里到底藏著什么。

有時,他會從口袋里抓出一把糖,有時,是一張皺皺巴巴的五塊錢。

對于每天只有五毛錢零花錢的我,那一把糖和五塊錢對我有著極大的誘惑力??墒俏疑钌畹赜浀脣寢尵嫖业脑挘骸安灰S便拿別人給的東西?!?/p>

雖然并沒和媽媽說過老人想給我錢和糖的事。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他伸出的手里的“寶貝”好一會,再看看他那滿是褶皺的笑臉,然后立馬拔腿就跑開了。

有時跑開一段后,我會停下來,回頭看看他,他低著頭,默默地編著手里的竹筐,忽然抬起頭,看到我,馬上又放下手里的動作,臉上堆滿笑容,邊向我招手,邊伸向衣服的口袋。

我見狀,又慌忙的跑遠了。

每天,只要他看到我走過,他都會重復(fù)這樣的動作,重復(fù)這樣的笑容,不曾間斷。

然而,三年了,我從不曾走到他跟前,結(jié)果他手里的那些東西。

突然有一天,我突然意識到,我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有看到那位老人坐在門口了。

自從意識到這件事后,每天經(jīng)過他家門口,我都會轉(zhuǎn)頭看看老人在不在??墒?,再也沒有看到過。

有一天,飯桌上,媽媽和爸爸突然提到了那位老人:“你看到他家門口停的小轎車沒,聽說是他以前的老同學(xué)來看他的,還是政府的什么人,他好像快不行了,起不來了?!?/p>

“他把自己的錢都留給孫媳婦了,家里人一分沒給?!?/p>

“他臥在床上,吃喝拉撒都是孫媳婦照顧他,家里人誰管過他?!?/p>

我開始不記得有多久沒看到老人了,后來漸漸聽到周圍人的議論,他的孫子因為偷竊,被抓起來了,而老人的家里人,我也沒有看到過。

每天,上學(xué),放學(xué)路上,經(jīng)過老人家時,我依然習(xí)慣性的轉(zhuǎn)頭看看,只是,每次都是緊緊閉著的大門,黑漆漆的大門。

有一天,我聽到這里的人們說,他死了。

他什么時候死的,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死了。

那年,我上三年級。

我依然每天背著書包從他家門口路過,老人家的大門緊閉,門口,空蕩蕩的。

初中,高中,我開始寄宿在學(xué)校,不再每天都經(jīng)過老人的家。但是每次回家,經(jīng)過老人家門口,我似乎還是在期待著什么,期待著一件永遠不可能發(fā)生的事。

如今,十幾年過去,我經(jīng)常會想起老人當時的笑容,雖然,老人的模樣已經(jīng)在我的腦中慢慢模糊,當時,那個笑容的感覺依然清晰可觸。只是,每一次想起,心里突然一陣心酸,眼睛濕潤潤的。

我多么希望我有走到老人的跟前,接過他手里的“寶貝”,哪怕只有一次。

我不知道每次我轉(zhuǎn)身拔腿就跑后,老人臉上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心里會是怎樣的心情,我更不曾,和他講過一句話,不曾聽到他說過一句話。

現(xiàn)在老人之前的老屋已經(jīng)不在了,他的兒子兒媳婦蓋了兩層的小樓,但是門口的大樹依然郁郁蔥蔥發(fā)屹立著。

有時經(jīng)過,我有一陣的恍惚,似乎這里依然如十幾年前一般,我看到一個小女孩背著書包蹦蹦跳跳從前面走過,坐在門口的老人抬起頭,夕陽撒滿他滿是笑容的褶皺的臉,放下了手里的竹筐,朝小女孩招了招手,從口袋里抓出了一把糖,小女孩呆呆的看著老人手里的糖,一動不動。

時間也一動不動,安安靜靜的,人在,老屋在,似乎誰都不曾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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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評論 (共 7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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