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亮的日子,真的下雪了(散文版)

南方的雪,來去匆匆,因?yàn)橐馔舛屓诵老?,不會覺得寒冷。
大約六年,或者有十年,紅土高原上的云南腹地沒有下過一場讓人心動的雪,草上、樹上鮮見成片的潔白、晶瑩。
頭一天晚上,在黃昏微弱的光亮中,我忽然望見細(xì)雨中有一些粗糙的顆粒。跑到樓下,像迎接一位故人遠(yuǎn)來,我真的碰到了滿目的雪粒,風(fēng)塵仆仆,在石階上頑皮地跳躍著。有幾顆,竟然跳到我的肩上,隨我回到屋里,不經(jīng)意間消逝得沒了蹤影。在周圍的空氣里,我隱隱約約能夠嗅到這些來自天國的精靈,清爽的氣息。
一夜間,好多次拉開簾子,只望見灰蒙蒙的天空,不見雪花飄飄。但天空有亮色,我心中竊喜:這是下雪最好的吉兆。
在夢中,我聽到了雪花撲打窗欞的聲響,叩擊著我羈旅中持久的悵惘與短暫的歡悅。(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夤夜的寒氣一再襲擊我的夢,間或醒來,我清醒地知道雪落無聲的,那些撲棱棱的雪花定然是自己的清夢。無邊的寂靜與窗簾邊緣倏閃的光亮讓我確信細(xì)雨應(yīng)當(dāng)停了,卻不敢奢望雪片會輕飄飄光臨屋外冷闃的世界。
被手機(jī)鬧鈴吵醒的時候,我迷迷糊糊光著膀子再次拉開窗簾,黎明前的灰暗與透進(jìn)來的寒氣令人卻步,輕咬著下唇,我放棄了自己對于下雪的渴望。因?yàn)榱?xí)慣了這種失望,所以在尋常心態(tài)之中,我超越了絕望的痛楚。
穿好衣服,我等不及洗漱,還是抱著最小的希望敞開大門。咦!樹枝上、草坪里、蔬菜葉間,那些大塊大塊的白色,真的就是雪!是雪花一片一片,秉夜堆積起來的。正是這些潔白、美麗的雪絨花,用了很長很長時間,邀約了許許多多的伙伴才完成的杰作。再看遠(yuǎn)處,雕塑、欄桿,以及路燈的燈罩,都籠罩在神奇、潔凈的面紗里。
真的下雪了!
我臆想我就是這個清晨第一個發(fā)現(xiàn)下雪的人,一邊下意識地壓制著音量,卻按捺不住大聲喊出來:下雪了!
穿過園區(qū)主道,我還望見正在裝修的住戶門口的沙堆,已是一身皓潔,像雪山連綿,而我就是俯瞰高原的兀鷹,揮動著兩只翅膀,歡喜著掠過,我要去曠野中懸停、盤旋……
路面冒著熱氣,并沒有積雪。我原諒了自己的急切:這只是初雪!初雪當(dāng)然只會在沒有體溫的植物枝葉上堆積,頂多會在不著地、不著水的高處堆成薄薄的一層。
我慌慌張張,左邊、右邊、近處、遠(yuǎn)處,照了許多相片,生怕怠慢這雪天的任何細(xì)節(jié)。
突然,“啪”的一下,有一塊雪從墜彎的棕櫚葉上滑落,我的心“突突突”直跳,持續(xù)了好些時間才稍稍平靜一些。
輕輕掬起一抔雪花,多么輕巧,幾乎感覺不到雪片的份量。我試著咬了一口,雪的滋味清淡、沁涼,我的內(nèi)心再次確信真的下雪了。
踩在柔軟的雪地,我不舍得跑,盡力踮起腳尖,怕踩壞了雪地,怕并不厚的積雪被踩穿時會有一絲絲疼痛。
天漸漸明亮,透過高低錯落的樓房間的空隙,我終于看清遠(yuǎn)處不再朦朧的山巒,青山輪廓依舊,只是成了一幅懸在天邊的國畫:湛藍(lán)的背景中有一片一片潔白的,那就是云了,是下凡人間的白云。
冀星霖
二〇一三年十二月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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