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蓬萊/2
出租車在一個長滿青藤的兩層青磚樓房面前停下,這個地方遠離燈火通明的鬧市區(qū),周圍好像都是低矮的平房,四周是瓦礫遍地的拆遷工地,高高的塔吊在冷清色的夜色里孤獨的站著,那時候沒有手機,根據(jù)感覺好像是夜里十一點的樣子,不知道這個地方離大海有多遠,不過海水的腥味已經(jīng)被一種淡淡的泥土味所遮蓋,因為在黑漆漆的夜色深處,我看見了一望無際的田野的模模糊糊的輪廓,我知道這里應該是蓬萊的郊區(qū)。
夜像一張無邊無際碩大無比的網(wǎng),夜,總是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危險和恐懼,尤其是身處陌生的異鄉(xiāng)的人,不像是在自己熟悉的家鄉(xiāng),每一個地方都是熟悉的,每一個黑暗的地方都隱藏著溫馨,我們在那個銹跡斑斑的大鐵門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然后我讓黑蛋去敲門,黑蛋開始是小心翼翼的敲,里面?zhèn)鞒鰜硪魂囮噧春莸统恋墓贩停覀兿乱庾R的退出很遠,這個時候狗比黑夜更要恐懼,不一會,我們聽見有人用一種我們陌生的口音喊狗的沙啞的聲音,原先黑黢黢的房間亮起了燈,不一會,大門吱呀開了一道縫,一個蓬頭垢面的黑乎乎的大胖臉在昏暗的燈光下,從門縫里探出來,你們找誰,我們是唐輝的老鄉(xiāng),從河南來的,黑蛋用我們本地話說,那個人說:哦,你們怎么到現(xiàn)在才來啊,進來吧,大門打開了一半,我們跟著那個人走進了堆滿各種各樣的工具,腳手架,梯子,泥子袋的不大的院子,上了幾個臺階,我們進到了屋里,屋里比外面還要亂,尤其是東西廂房里打雷一樣的鼾聲,難聞的腳臭味,汗味,狐臭味,煙味,酒味,讓我?guī)缀跸胪拢瑤覀冞M屋的那個男人低矮肥胖,一雙眼睛里流露出來一種溫和,這種溫和讓我有了一種安全感
你們吃飯沒有,本來我們想去街上吃飯,可是在外面耽誤了那么長時間,再說了,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找不到去街上的路了,我說吃過了,這時候不停的有人光著膀子出來撒尿,那些人斜著看我們,一臉的冷漠,我看見西屋二三十平方的屋子,一大溜通鋪,二十多個光膀子的男人不停的打著蚊子,我的心里有一種進入貧民窟的感覺,心想,這與海鮮根本不沾邊,好像是流浪漢聚集地,但是面對陌生的環(huán)境,陌生的人,我們就是有一萬個疑問也無從問起,這時候,又餓又累,我看見屋子的一角有半鍋黃呼呼的面條,蠅子在上面爬來爬去,我的食欲立馬消失了,那個人說,天太晚了,你們先休息,一切事情明天再說吧,然后在屋子一角給我們一個地方,那上面躺著幾個看起來年紀不小的男人,那個人用腳兇狠的踢挨著我們的人,往那邊擠擠,炕上鋪著破爛的席子,那個人恐懼的往西邊擠,我和黑蛋勉強躺下了,我靠著墻,在和許多人睡在一起的時候,墻就是一種安全和潔凈的地方,當此起彼伏的鼾聲響起,你可以把臉靠墻,然后在墻高大冰冷的護衛(wèi)下進入夢鄉(xiāng)。
那時候正是七八月份,在我的家鄉(xiāng)晚上熱的你根本無法入睡,這里竟然有一點冷,可能是靠近大海的緣故吧,黑蛋問我,怎么辦,我說明天再說吧,我們打電話找唐輝,這個地方不是久留之地,如果不行,我們就打道回府,黑蛋沒有主見的點點頭,眼睛在漆黑的夜里 瞪的溜圓,盡管我們一路上鞍馬勞頓,非常想睡覺,可是周圍此起彼伏的鼾聲,蚊子的哼哼聲,讓我們根本睡不著覺,我們沒有脫衣服,不一會我竟然覺得有小東西在身上蠕動,我下意識的用手一捏,就著窗戶外面一個房屋里泄出來的燈光,我發(fā)現(xiàn)是一個肥碩的虱子,我一下子跳起來,坐在了炕上,睡意全無,望著外面黑黢黢的陌生的夜空,我突然想有一雙黑葡萄一樣亮眼睛的女兒睡著的樣子,一天時間,我們就離鄉(xiāng)背井在千里之外一個陌生的地方了。
家鄉(xiāng)成為了一種回憶,一種思念,一種夢的內(nèi)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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