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蓮韻

四時無止息，年去又年來。

萬物有代謝，九天無朽摧。

東明又西暗，花落復(fù)花開。

唯有黃泉路，冥冥去不回。

? ----寒山子(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有朋友問：你為什么總寫愛情？不能寫寫別的嗎？比如親情，我一時啞然，不曾開口，淚已潸然......

不是不想寫，實在是不敢去面對，因為親情是我心中一道道不可觸碰的傷。我再也沒有力量，去回首凝望，再也沒有勇氣，去解開那些血跡未干、至今還隱隱作痛的傷......

? 弟弟,你離開我們整整七年了,一直想為你寫的什么,可每次伏案，又每次擱案,怕一支瘦筆，寫不盡滿紙蒼涼！搖曳的燭光，伴著淚水，無盡的悲傷，掩面而泣......飄落的哀思，不知從何撿起......

弟弟,好想給你打個電話,天堂里的你,是否安康? 聽說天堂里到處是陽光，你再也不會感覺到痛苦和憂傷！再也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你一定過得很快活!還有咱們的爹和娘，再也不會孤單，因為你本來就是他們最孝順的好兒郎！

2006年5月,我陪你到德州人民醫(yī)院,一直就是腸胃不好的你,被查出胃癌!本想查查病就回來,沒想到接著就住院了.我強忍著巨大的悲痛,為你辦完了住院手續(xù),當(dāng)時沒有告訴你,只說是幽門梗阻,需要手術(shù).把你安頓好后,我回家取錢.奔出病房,我的眼淚早已磅礴......再也忍不住了,淚水飛滿了從醫(yī)院到回家的路上......醫(yī)院到家有一個小時的路程,以至于到了家還不知道,坐過了站，若不是別人提醒，我還不知道再走向何方......

事實已經(jīng)無法改變,我們只有等待手術(shù),盼望會有奇跡出現(xiàn).弟弟，我不敢告訴你，你還天真的以為就是個幽門梗阻，沒有什么了不起。可你知道嗎？我心里是那么的痛苦，多么的悲傷！

度日如年，終于等到手術(shù)的那一天.親朋好友都來了,你的朋友們又多,大家不約而同，焦急地等待著......這時候主刀大夫出來了,攤著兩只血手,告訴我們:已經(jīng)廣泛擴散,無法切除病灶,要么再縫合,要么在幽門用小腸再造個出口,如果不做了,活幾天算幾天,做個出口也有危險,不知道能不能封口.教我們自己拿主意.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來不及多想,做!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弟弟等死啊!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爭取!此時此刻,我徹底崩潰了!積聚以久的悲痛，象洪水一樣爆發(fā),癱在地上,號啕大哭......

那種痛苦,那種絕望,那種孤獨,那種悲傷！象空氣一樣，將我層層包裹,透不過氣，將要窒息!痛苦，猶如漫漫黑夜，把我整個吞沒！日日守著一份毫無未來的希望，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yīng)！走投無路! 無可奈何!

手術(shù)還算好,大夫說,只要刀口能夠愈合,就沒事.我問,這種情況能存活多久?大夫回答:最多半年.也就是說,弟弟只有半年的時間!多么殘酷!弟弟才39歲啊!老天爺為什么要這么對待他!老天怎么這么不公平!

弟弟被送進了監(jiān)護室,我們在外面守侯著.進去看你,你明明看見了我們已經(jīng)紅腫的眼睛,可還是抱著一絲幻想。你問: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我們回答是良性的,沒關(guān)系.弟弟，其實你什么都明白,說:我再活20年也行了.多么叫人心酸!

弟弟,在你住院的那段日子里,我提心吊膽,擔(dān)驚受怕,寢食難安,肚子餓得呱呱叫，就是吃不下飯?；氐郊?，我悲痛欲絕,痛痛快快的哭一場！整個人瘦了一圈.看到你遭了那么多的罪,我的心都被揪痛了!

弟弟,最讓我佩服的，最讓我心酸的是,你對疾病的那種堅強那種樂觀.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后,你從來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悲觀,積極地配合治療.我明白,你那是在安慰著你的親人.你把痛苦都咽在肚子里,把微笑送給親人.我也一樣，眼淚在背后流，在你面前還故作堅強。一次次的化療，你忍受了常人難以而難受的傷痛！

在住院的那些日子里，你總是把微笑和樂觀帶給病房里的每一個人。同室的病友都是和你一樣的癌癥患者，你與他們相處的非常和睦，一起下棋，一起說笑，在你臉上看不到半點憂傷。你很幽默，即使在死神面前，你還是一如從前，從容樂觀?？吹絼e的病友每天去鍛煉，你說笑：這叫垂死前的掙扎。

你都吃不下任何東西了,身上沒有一點力氣,連從床上坐起來都需要攙扶,女兒去扶你,你還開玩笑:"來,咱們喊口號,1--2--3......"我的心都碎了!你吃不下東西,弟媳給你沏了一小碗雞蛋,你只喝了兩口,再讓你喝,你說:"你干脆給我宰頭豬吃算了."你不斷的吐血,還有便血,還是安慰我們:"沒事,只要止住血就沒事了."你一句悲觀的話都沒有,你忍著巨大的病痛折磨,一聲苦都沒叫過!還反過來安慰著我們.你那種視死如歸的豁達和從容，感動著每一個人！

弟弟，最令我傷心的是，你臨終前的某一天，你要出去走走看看，其實你已感覺到自己時日不多了，想最后再看一看，這個讓你無限留戀的世界。當(dāng)你抬頭遙望藍天，看到燦爛的陽光,感慨萬千！說了一句:"陽光，真好!” 我背過身，肝腸寸斷！萬箭穿心！淚水滿襟......

這簡單的幾個字，它包含了多少意義在里面！我知道，這個世間，有你諸多的不舍和依戀！更有諸多無可奈何的心酸與不甘！

至今忘不了這一幕!每當(dāng)看到那明媚的陽光，想起你這句話，難過得淚流!我們活著的人，是永遠也無法去體會，一個瀕臨死亡的人，那種對生命的無限依戀和無可奈何的心情!那些對于常人來說很簡單的事情,而對于他們,已經(jīng)是一種奢望!那種看似平常的很普通的事情,那種讓我們熟悉的已經(jīng)成為一種習(xí)慣的東西,那種已經(jīng)被我們遺忘或者被我們肆意揮霍的東西,其實才是我們最給寶貴,最該珍惜,最該感恩的!

弟弟,你不到40歲啊!就這樣匆匆的走了！你還有那么多美好的夢沒有實現(xiàn),你怎么就舍得了呢!我知道,你舍不得!因為你的眼睛一直都沒有閉上!你的嘴巴始終合不攏!你舍不得離開你的親人!你還有好多事情要做,你還有好多話沒有講......

弟弟,從你查出病,你僅僅活過了七個月!這半年的時間里,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的生命，一點點地消逝，從天堂到地獄,我陪你一起經(jīng)歷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痛苦的折磨.我送你到黃泉路口,可最終沒能拉住你的手......

弟弟,你走后，弟媳再也不想逗留，她要離開這個令她傷心地地方。她要處理掉你們的房，可我不想。我不想，就這樣眼看著你們家破人亡！我不想，你辛辛苦苦積攢了半生的積蓄，才有了一個安身的地方，還沒有度過幾年好時光，就走的這樣匆匆忙忙！我留不住一切，留不住你，只能留住這座樓房，哪怕是只影子，我也去撲捉。這也是我能為你做的唯一，也算是對你的一點補償。

如今，人去樓空，徒留下一座孤城......

每一次路過你的門前，哀怨的眸光總?cè)滩蛔∮^看，恍若你就在眼前，還是那張曾經(jīng)溫暖的笑臉。你可知否？從你走后，我從未敢踏進你家門半步！我怕看到那熟悉的屋；從你走后,至今不敢看小么哥,因為那是你生前最喜愛的節(jié)目;從你走后,不愿再看到你的那些朋友,因為我會想起你;從你走后,最怕的是過年過節(jié)，最怕是中秋月圓，“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那是一道永遠都無法愈合的傷痕......

弟弟,我又來看你了,每年的這一天,無論風(fēng)風(fēng)雨雨,我都要親自來看你!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還記得唐磊的那首《丁香花》嗎?我想你的時候就一邊哭一邊唱......

那墳前開滿鮮花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

你看那漫山遍野你還覺得孤單嗎

當(dāng)花兒枯萎的時候

當(dāng)畫面定格的時候

多么嬌嫩的花

卻躲不過風(fēng)吹雨打

飄啊要啊的的一生

多少美麗編織的夢

就這樣匆匆你走了

留給我一生牽掛

你聽那有人在唱那首你最愛的歌謠啊

塵世間多少繁蕪從此不必再牽掛

弟弟，你是我今生斷手斷足的痛！

弟弟，你是心中永遠也抹不去的傷！

（2013.11.24 淚寫于弟弟去世七周年紀(jì)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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