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小女初長成
女兒還沒出生,便已起好了名字:杜高。出生后,朋友們都說這個名字女孩子叫起來太過素雅,于是便想給她起個甜美的乳名以壯女孩子的陰柔之氣??粗龐赡奂t潤的小臉,緊閉著的櫻桃小嘴,不禁想起杜甫《江畔獨步尋花七絕句》中“繁枝容易紛紛落,嫩蕊商量細細開”的詩句,就叫蕊蕊吧,春天的花蕊含苞待放,既顯女孩的矜持溫婉,又不失甜美。
時間永遠是公平的,悄悄的偷走了我年輕的容顏,卻也送來了如今快與我一般高的女兒,蕊蕊12歲了,12年里,她成長中的點點滴滴都是我永不磨滅的記憶,有驚喜、有遺憾、有辛酸、更有幸福,這里信手涂鴉,只作碎碎念。
蕊蕊小時候也算半個留守兒童,她出生15個月時候,因為學(xué)校撤并,我調(diào)到了另外一個鄉(xiāng)鎮(zhèn)中學(xué)任教。工作日,便由婆婆照看她。婆婆家在當?shù)氐男W(xué)校里開了個小賣店,因此,從會走路起,蕊蕊便每天趔趔趄趄地跟著公公婆婆數(shù)貨、賣貨,那時候她除了對小賣店里每個商品的價格、用途如數(shù)家珍外,最熟悉的就是學(xué)校的作息時間了,每天數(shù)著星期幾,盼著我去看她的日子。一到周五下午,都是她最高興的時候,因為媽媽馬上要來了,趁著公公婆婆不注意,自己就偷偷跑到校門口看看媽媽來沒來,看見我來了,離很遠,就會一邊大喊著“媽媽”,一邊笨笨地跑過來,伸著一雙臟臟的小手撲到懷里,然后用沾著飯粒的小嘴親一下我的臉頰,說的第一句話永遠都是:“媽媽,你今天不走了吧?”,每次聽得我都鼻子酸酸的。離開之前,婆婆都會哄她去買糖,回來后自然人去屋空。到后來,這種把戲已經(jīng)騙不了她了,只能軟硬兼施的對她,才肯讓我走。那時,她在屋里大聲哭喊著媽媽,我在路上流著淚去上班成了每個周一都避不可少的情景。有一次,她竟生生掙脫婆婆拉扯的懷抱,拼命似的大聲哭喊著媽媽從屋里追了出來,我已經(jīng)坐上上班的客車,看到車外蕊蕊哭喊的可憐樣兒,心如刀絞,跑下車抱起她,偷偷的帶到學(xué)校里上了一天班。。。。。。,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5年,直到2009年,我和愛人的工作都調(diào)到縣城里,蕊蕊已經(jīng)是7歲的時候,才真正回到我的身邊。那些年母女分別的辛酸,在她童年的記憶里并沒有留下什么烙印,于我卻永遠是一份心疼的記憶。
蕊蕊酷愛朗誦,暑假里在愛人的鼓勵下,報名參加了縣里的朗誦比賽,賽前一次次的賽選稿子、找音樂、練語調(diào)、編動作、挑服裝,每個細節(jié)她都非常用心,冠軍之位勢在必得。比賽當天,她強烈要求我去觀看,我匆匆趕到現(xiàn)場的時候,她的朗誦音樂已經(jīng)響起,當她身著淡紫色的旗袍,撐著油紙傘,隨著音樂,緩緩地走向舞臺中央的時候,我的眼睛一下子濕潤了,蕊蕊參加過的演出、比賽并不少,但我真正以一個觀眾的身份看她還是頭一次,真的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眉清目秀、聲情并茂的小姑娘就是我那個嘴巴上沾著飯粒兒找媽媽的小蕊蕊,我怎能不激動呢?
憂傷、哀婉的誦讀語調(diào)難掩她的稚氣,畢竟,《雨巷》的含蓄和深刻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無法完全理解和詮釋的。比賽結(jié)果,蕊蕊是第二名。這是我預(yù)料之中的,她失望得哭了鼻子,我勸慰她:在媽媽心中你已經(jīng)是冠軍了。她還算開朗,小心地安慰了幾句,心情便好了許多,吵著要吃漢堡,看著她吃東西時還有些憤憤不服的小樣兒,憐愛不已,心想:不要說什么獎項,就你單單那么臺上一站,就足以讓媽媽驕傲了。
剛過2013年的元旦,一次無意的身體檢查,我的狀況不是很好,情緒低落的很,那段日子精神上也算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洗禮,如真撒手人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蕊蕊,想起往日對她的嚴厲和虧欠之處,后悔不迭。于是加倍地對她好,自然,在她面前佯裝風平浪靜、談笑自若,但還是被細心的小家伙察覺出來了,臨去北京檢查的那天晚上,她哭著問我,“媽媽,你的病是不是很嚴重?”,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強裝著笑問她:“誰跟你說的?媽媽的病不嚴重啊”,“那為什么昨天晚上我聽見你跟爸爸哭了?”“哦,那是爸爸氣媽媽了,媽媽就是去北京檢查一下,一周就回來了?!薄罢娴膯??”“真的,媽媽什么時候騙過你,你在家聽奶奶的話,想要什么禮物,回來給你買哦”。。。。。。,女兒掛著淚花的臉上漸漸露出笑容,看著她如釋重負的跑回自己房間,我的眼淚一下子奔涌而出,到底是小孩子好騙,這么一會兒就破涕為笑了。不過她能快樂,我也就能安心的去看病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北京一行的結(jié)果自然是虛驚一場,這一頁便也翻過去了。直到前幾日,給蕊蕊收拾書柜,看到那個小筆記本扉頁上的兩篇簡短日記,我才知道,那段日子她一直擔心著我:
2013年1月7日,今天媽媽去北京看病了,我很擔心。
2013年1月9日,白天跟奶奶去新世界逛了,買了一些零食,心情還行。晚上睡不著,明天媽媽的檢查結(jié)果就出來了,還是擔心。
原來母女連心,我牽掛著蕊蕊,蕊蕊亦擔心著我。
蕊蕊外表柔弱,卻有著一副俠義心腸,班級里凡有男生欺負女生的不平之事,便會“拔刀相助”,被男同學(xué)列為“四大惡人”之一。說實話,蕊蕊這一點兒倒是像了我小時候,每次聽她自豪地講在班級里的俠義行為,我都笑而不語,并沒告訴她:媽媽小時候也這樣。我擔心說了之后,“小惡人”更加肆意妄為,畢竟凡事過猶不及。前一陣兒,她提出想學(xué)街舞,昨日,又提出,想學(xué)拳擊,原因是認為女生跳街舞、打拳擊很酷,想做現(xiàn)代的女漢子。我不禁一驚,暗想:這丫頭真是鐵隨了我小時候了。不過在這個女漢子盛行和人們性別意識比較混亂的時代,讓她去學(xué)這些比較男性化的運動項目,我實在是有隱憂。思量了半天,最后以馬上讀初中了,學(xué)業(yè)忙無暇顧及為由阻止了她。她還是比較聽話的,聽我那么說,也沒再堅持,但那失望的眼神兒又讓我有些不忍,真的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做法是對還是錯。
我是個比較隨性的人,在父母面前任性,在愛人面前刁蠻,在朋友面前隨意,在領(lǐng)導(dǎo)面前木訥,自知這所有的身份都不夠稱職。唯獨面對蕊蕊的時候,力求盡善盡美,也一直自負地以為自己在教育女兒方面比較成功,可隨著她漸漸長大,倒有些迷茫了,她總會有一些在我看來奇奇怪怪的想法、做法,常常弄的我一時不知所措。嚴了怕挫傷她的銳氣,松了擔心她旁枝斜逸。當挖空心思、絞盡腦汁做出決斷后,還再為這決斷是否不偏不倚,不深不淺,輕重適量,火候相當而惴惴不安,忽然間覺得自己這所有的身份角色中,媽媽卻是最難的一個。
其實跟天下所有的媽媽一樣,我只是希望自己一點一滴的教育都能有益于蕊蕊的健康成長,我并不希望她將來榮華富貴,只祈盼在這個紛繁復(fù)雜的社會,她既能保持正直善良的個性,又能保護自己,既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又能脫凡不俗,對于一個“自私”的媽媽來說,這樣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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