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兒(一)

民國初年。
在江南一個僻靜的村鎮(zhèn)里,卻也住了幾戶大戶人家。有一家姓沈,先祖也曾在朝為官,現(xiàn)已經(jīng)是幾代經(jīng)商,又時逢亂世,更是不愿過問政治。
這沈家,看上去很是富有。有當?shù)刈畲蟮姆孔?,有當?shù)刈?a target="_blank">美的花園。單是家里的傭工就近百人。老爺沈雅儒過了三十五歲,看上去風流倜儻,俊逸非凡。夫人王氏更是個千里挑一的美女。這沈家,可以說是家大業(yè)大,可就是子女不多。王氏只生了個兒子,這孩子從小聰明,非常招人疼愛,只是像生來就有什么病,怎么治也總是病怏怏的。沈老爺為了這孩子的病,真可謂跑遍大江南北,四處造訪名醫(yī),可都是治標不治本,總是開始有效果,過不多久,又是面色蒼白,有氣無力。
這一天,沈老爺和夫人又在為孩子焦慮。王氏試探著說:“老爺,你看風兒這病……你還年輕,是不是再娶一房,給你——”
“夫人,我要納妾,還需等到今天嗎?風兒是我們的骨肉,無論如何,我都要治好他,哪怕是傾盡沈家所有的家產(chǎn)!”
“老爺,都是我不好,我真恨自己,為什么不再給你生個兒子?”王氏說著又是淚眼婆娑。(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夫人,你還說那些干嘛?現(xiàn)在,我們是要盡一切努力讓我們的風兒好起來。”沈老爺安撫著自己的太太。
“老爺,老爺,太太,不好了,少爺又暈過去了!”從客廳傳來丫環(huán)小玫的驚呼聲。老爺和夫人急忙從房中跑出來,向兒子的房間跑去。
王氏跑到兒子房間,淚水奪眶而出,只見她十二歲的兒子面色慘白,奄奄一息的癱在椅子上。她帶著哭腔呼喚著:“風兒,風兒!”她摟著兒子的頭,任憑淚水滴落在兒子的臉上。
沈雅儒也是淚水涔涔,他難過地吩咐著:“小瑰,快去叫杜大夫!”
“杜大夫已經(jīng)來了,老爺!”奶媽也淚流滿面。
杜大夫是鎮(zhèn)上僅有的西醫(yī),他曾留學德國。他麻利地跟少爺打了針,弄了藥,就告辭了!
一會兒,丫環(huán)小瑰跳起來:“少爺醒了,少爺醒了!”
王氏抑制住哭聲,用淚眼望著自己的嬌兒。兒子急忙用袖子為母親拭去淚水,哽咽著說:“娘,對不起,又讓你擔心難過了!”
“傻孩子,你醒了就好!娘是多么希望,生病的是娘不是你呀!”王氏緊緊地抱住兒子,似乎這一次醒來是多么的不容易,似乎每一次和兒子的擁抱都是那么的彌足珍貴!
“娘!”
“風兒!”母子倆擁在一起抽噎著。
老爺沈雅儒走過來,一手攬著兒子,一手攬著妻子,他可是什么都不怕的男子漢,但他此刻卻怕了,怕失去他的愛子。他在心里祈禱:希望上蒼把給孩子的苦難都轉(zhuǎn)移給他,他愿為兒子代受一切病痛,一切苦難!
第二天,沈夫人王氏茹鳳帶著貼身丫環(huán)青藤離開喧鬧的街鎮(zhèn),來到山神廟里為愛子求簽祈福。她燒完香,虔誠地磕了三個響頭,再虔誠地搖了一簽,只見簽上寫道“劫難重重俱往矣,喜事樁樁因云依”。沈夫人有些弄不明白,急忙去問解簽的大師。大師對她深施一禮,說:“女施主,這可是上上簽呀!不知女施主為何人所求?”
“犬子!”沈夫人聽說是上上簽,心里好高興。
“女施主,貴公子從此會脫離劫難,脫離苦海了!”大師說完又施了一禮。
“大師,這后面一句該怎么理解?”沈夫人想得到個準確的答案。
“阿彌陀佛!女施主,天機不可泄露!善哉!善哉!”說罷就離去了。
“喜事樁樁因云依,什么云?烏云還是白云?是說風兒會在有烏云或有白云的時候好起來?不對呀,風兒出生十多年了,哪一年沒有烏云或白云呀?‘因云依,因云依’,‘依是什么意思?唉,真想不透!”沈夫人在路上一句話也沒說,嚇得丫環(huán)青藤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也不敢說一句話,只是緊緊地跟著夫人。
青藤,是八個丫環(huán)中最懂事、最乖巧的一個,她今年十六歲,是在八歲那年,被夫人從街上買回來的。夫人比較看重她,很想把她給老爺做小。無奈老爺只鐘情于夫人一個。老爺讓青藤心動也不敢行動。她勸自己:做好自己的本份才是她該做的。非分之想,最好別有。否則,自己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境,丫環(huán)也沒得做了!
這沈家老爺雅儒,確實與其他男人不同。他只鐘愛他的夫人,如果府上其他女人想引誘他,想投懷送抱,輕則攆出家門,重則打成殘廢。所以府上的丫環(huán)無數(shù),也沒有誰敢去勾引這個剛過三十五歲的男主人。而這個男主人對府上的丫環(huán)也總是不屑一顧。
回到家,王氏把求簽的事跟老爺說了,老爺高興地說:“好呀,夫人!看來,我們的風兒從此會好起來了!你看,這是今天一云游道士給風兒算的一卦,批文只有兩句?!?/p>
沈夫人接過來,念道:“姻緣自古天注定,一生須有云同行?!蛟埔馈?,‘云同行’,老爺,這是不是說我們的風兒要找一個姓‘云’的女孩?”
“夫人,別去著急,只要風兒能好起來,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沈雅儒也感到欣慰。
天下的父母總是為兒女操碎了心!沈摯風少爺?shù)牟]有因上上簽有任何好轉(zhuǎn)。沈老爺和夫人剛有點寬慰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這該怎么辦呢?病還是需要藥來醫(yī),求佛求神或許只是求一份安慰而已!
這天又來了一個云游的和尚。沈老爺把他請進家門,談起了愛子的病情。和尚見了沈少爺,聲如洪鐘:“我佛慈悲。小施主與我佛有緣,如和我云游四海,三五年后,病自當痊愈?!鄙蚣揖瓦@一棵獨苗,老爺和夫人怎舍得?
過了幾天,一算命的路過此地,也被沈老爺請進了家門,給沈摯風少爺算了一卦,他算的和沈夫人求的簽、沈老爺請的道士說的差不多。只是他臨走時說了一句:“如想少爺早好,須要喜事進門?!?/p>
“喜事進門?風兒才十二歲,難不成給他娶妻?”沈老爺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問夫人。
沈夫人說:“那有什么其他法子?就給風兒娶一門親吧!只是這鎮(zhèn)上姓云的不知好不好找?”
“夫人,窮人家的也不怕,只要姓云就行!”沈老爺也別無他法。
七天過后,沈老爺找來管家王城:“王城,這鎮(zhèn)上找到了姓云的嗎?”
“老爺,家家戶戶都查了,一戶也沒有!”王城怯弱地說。
“沒有?偌大一個鎮(zhèn)竟然找不到姓云的?天哪!真是天要絕我嗎?”沈雅儒從心底深處感到一股兒絕望。
王城悄悄地退下了!
沈雅儒來到祖宗祠堂,他悲傷地跪下,凄然地流著淚,他悲哀地對著祖先的牌位,悲凄地訴說著:“沈家的列祖列宗啊,雅儒從未做過什么虧心事啊,為什么要我得兒如此?難道我沈家就該在這一代絕后嗎?我不甘心,不甘心啊!祖宗啊,您們告訴雅儒,雅儒到底做錯了什么,做錯了什么?祖宗啊,雅儒該怎么辦?怎么辦……”
沈夫人趕來,跪在了老爺?shù)呐赃叄彩菧I如雨下,心痛如割!
晚上,沈雅儒找來管家王城,告訴他,明天他將帶著兒子去上海治病,叫管家同行。王城領命而去。
臨走時,沈雅儒對夫人說:“不治好風兒,我絕不甘心!絕不放棄!”沈夫人只是哭著點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當她目送自己的愛子和丈夫遠去,她的心說不出的悲哀。她不知道,這一次與愛子一別,到底還有沒有相見之日?
沈雅儒偕同兒子、管家,經(jīng)過幾天的顛簸,總算到了大上海。
沈雅儒帶著兒子去看了西醫(yī),十天也不見好轉(zhuǎn),他很沮喪,真想放棄,可他想起曾經(jīng)說過的話,他不能放棄,絕不能放棄!
他又帶著兒子去北京看了西醫(yī),也看了中醫(yī)??刹∧冀K纏著他的兒子。當夜深人靜時,他常常望著天空落淚。可天上的星星依然眨著眼睛,月亮依然露著笑臉。
北京是個軍閥混亂的地方,見治不好愛子的病,沈雅儒想:還是回家吧,那里清靜,對風兒的病應該好些!他只祈求上蒼,能讓他的風兒健康,如普通人一樣健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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