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林區(qū)安了家

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家是幸福的港灣，家是溫馨的居所?？蓪α毫謭雠撼亓謪^(qū)護林員孫立平和許冬梅夫婦來說，家是森林防火的前沿，家就是守綠護林的哨卡。2012年1月15日，一個的臨近春節(jié)的日子，我來到了這個森林防火的前沿，來到了這個守綠護林的哨卡。

到藕池林區(qū)時，已是上午十點，院門緊鎖著。我向附近的藕池村的村民打聽孫立平和徐冬梅的去向。村民告訴我，他們夫妻倆個一早就上山了，中午12點多才能回來。還有兩個多小時的時間，等他們，不如去尋他們。于是，我順著藕池村南側一條進山的山路向大山深處走去。

這深冬寒月的山區(qū)，林寒澗肅，凜風侵肌，冽風刺面。在闃靜寒冷的山路上踽踽獨行，不免有點凄戚。走了不到10分鐘的功夫，我拿相機的右手，就已經(jīng)感到冰冷骨痛。雖然天氣預報說，濟南最低溫度為零下3攝氏度，可在這海拔500多米的藕池林區(qū)，最低溫度我感覺怎么也得零下7至10度。路兩側梯田里的果樹靜靜地站立著，灰褐色的枝條被寒風搖得不能自抑。幾只鳥兒，低鳴著從地上飛起，又慵懶地落在枝頭，又懨懨地飄向寒風的天空。不時，還有野兔從樹下路上急馳而過。寒風不知何時已灌滿了衣褲，我渾身上下已經(jīng)沒有了一絲的暖意。順著山路七拐八彎之后，我到達了大山里邊的藕池水庫。

眼前的水庫面積不大，呈三角形。潴蓄此處的水，還沒有完全地結冰。沒有凍結的水面，近乎園形地斑駁地鑲嵌在白絨布般的冰面上。西側，昔日繁忙的農(nóng)家樂飯店已經(jīng)歇業(yè)，只留下那木質(zhì)的桌椅靜靜地立在那里，等待著春后食客和游客的光臨。路口的森林防火監(jiān)控探頭正對著路面，連接探頭的導線，一直地延伸到飯店的屋內(nèi)。東面那長滿刺槐的山嶺，已失去了春夏那盎然的生機，灰黑的一片。只有近處被板栗樹圍繞著的長著松柏的小山頭上，還有點淡淡的綠意。南面的群山被薄薄的霧氣籠罩著，山上的蒼松已看不出往日的青翠碧綠。太陽無精打采地懸掛在飄浮著朵朵白云的天空上。它透過薄云撒下的光芒，已讓人感覺不出它的溫暖和炙熱。

我順著水庫西側一條伸向大山的山路繼續(xù)向大山深處前行，在一個小山的山腳下停了下來。山下的河溝已沒有了往日那潺潺的溪水。遍布林緣和曠野的半人高的荒草，隨著寒風搖曳著。這片片晃動著的荒草，就像一群群覬覦著這綠色森林的面目猙獰的敵人。一旦接到罪惡火種的號令，它們就會毫不留情地把這青松綠林吞噬殆盡。我爬上這個小山頂時，已十一點多了。站在寒風凜冽的山頭上不到10分鐘，我的全身就已被凍透，渾身發(fā)顫，上牙已不自覺地碰上了下牙。北邊藕池村的村民已開始做午飯了。村里輕霧繚繞，炊煙裊裊，不時還傳來了幾聲鞭炮清脆的響聲?？爝^春節(jié)了，村民們都準備好了年貨，貓在了溫暖的家里，數(shù)著紅紅的鈔票，回味著一年的辛勞和付出，沉醉在一年的收獲和喜悅里了。我轉(zhuǎn)過身來，望著南邊被薄霧籠罩著的綠色森林，乜著身旁半身高的遍布荒坡的黃黃的枯草，摸了摸被寒風吹得冰冷的臉，此時才真正深深地體會到了務林人的艱苦，護林員的艱辛。(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天近中午，我下山朝都著林區(qū)駐地回轉(zhuǎn)。在走到一個岔路口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那不是藕池林區(qū)護林員孫立平嗎？以前，我來林區(qū)調(diào)查松毛蟲蟲情的時候見過他好幾次。我迎上前去，和他寒暄。

“你什么時候來的？”孫立平問我。

“十點鐘。一看你們不在林區(qū)，我就上山來找你們來了。”我說：“在山上等了你一個小時，可把我凍死了?！?/p>

“你穿得太單薄了，你穿這一身在市里還行?！睂O立平指著他身上衣服說：“你看我穿的多厚呀。山里面比市區(qū)溫度低多了。冬天至少要低七、八度。干我們這個活就這樣，越冷越往外跑，越熱越往外竄。”

“你們上午一般幾點上山呀？”我問。

“八點多，九點半準時到達山里后，就每個山頭，每個山溝地轉(zhuǎn)。”孫立平回答道：“我妻子一般和我一塊上山。她巡查東側。我巡查西側。她十一點半就要回林區(qū)做飯后。我十一點半再從西側巡查到東側來。她去趕集買菜的時候，都是我一個人巡查。我們吃中午飯早也得到十二點半，飯后休息一會，下午兩點準時出發(fā)，再去巡查。晚上，我們還要站在了望臺上了望火情?！?/p>

“馬上就到春節(jié)了，你們能倒替著回家過年嗎？”我問。

“不能。在林區(qū)工作近三十年了，我沒有回家過一個春節(jié)。干這個活就是這樣，越是過節(jié)，就越不能回家。林場工人現(xiàn)在一個蘿卜一個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崗位。誰也替不了誰。不光是春節(jié)，清明節(jié)也不能回家給去世的家人上墳。”說到這里，孫立平不由得潸然淚下。

“工作夠辛苦的?！蔽艺f。

“沒辦法。誰讓我們干這個活來呀？護林防火總得有人干吧?！睂O立平擦了擦眼角的淚花說。

多么樸實的語言呀！多么純樸的職工呀！這就是我們的林區(qū)工人，這就是我們的綠色衛(wèi)士。腳在何處，工作地點就在何處。樹在那里，工作崗位就在那里。說起來，孫立平這個普通的護林員是個小人物?？删瓦@小人物的胸襟如此之大。胸襟大了，天地也就小了。胸襟大了，這廣袤的森林也就小了。這樣綠色的森林小了，孫立平就能把它“吃”進肚子里，“裝”在他的心里了。

“你們夫妻把家安在林區(qū)，一起護林有多少年了？”我問。

“有二十年了?！彼卮鸬溃骸霸诮蹈柿謪^(qū)護了14年，在藕池林區(qū)護了6年。為了照顧家庭，2003年我妻子調(diào)到在西營苗圃工作，2007年她又到藕池林區(qū)和我一起護林?！?/p>

“為什么妻子又調(diào)到林區(qū)來和你一起護林了呢？”我問。

“說來話長呀！”孫立平說：“ 2007年，春節(jié)剛過，父親有病，家人多次叫我回家，因森林防火的需要，我沒能回去。場領導知道后，給了我一天假，讓我回家看看。我給另兩名職工安排好工作后，下午，就回家了。事就是這樣邪門，十余年春節(jié)不回家沒有事，就那天回家了，林區(qū)就著了把火，且著得很大。我接到通知就趕了回來?；貋砗?，大火已經(jīng)快救完了。我要不回家，可能這把火就著不起來。聽說這把火是一個被開除的森林消防隊員，把準我不在林區(qū)時故意點的。他雖然已被判了刑，但我心里還是很內(nèi)咎。于是，我向場領導請命，把我妻子調(diào)到藕池林區(qū)來，把家安又在林區(qū)，讓妻子和我一起，以林區(qū)為家，一刻也不離開我看護的這片林，這片樹。”

“長時間不回家，母親不想你們嗎？”我問。

“母親80多了，我們兄弟姊妹6個輪流贍養(yǎng)。輪到我的時候，就把她接到林區(qū)來，讓她盡量地在林區(qū)多待一段時間?！?/p>

多好的林區(qū)職工呀！他心里想的只有工作。心里裝的只有這片森林，只有這片綠樹。他把綠色看成了自己的生命。

約十二點半的時候，我們來到了林區(qū)駐地。院子面積不太大，北邊有五間房，房子很破舊，在藕池村，可以說是最破的房子了。一進屋，看見正在做飯的徐冬梅，我主動湊到了她的跟前。

“讓孫立平把你拴在這里有怨言嗎？”我問徐冬梅。

“干啥也是干，沒有怨言?！彼贿呑鲲堃贿呎f：“只要看好這片林子，保住這片樹，我們就滿足了?！?/p>

聽了徐冬梅的話，我真得很歆羨這對夫妻的夫唱婦隨。

柳埠林場的森林防火期比較長，一般是從每年的十月一日起，到翌年的6月30日止。自從孫立平和徐冬梅把家安在藕池林區(qū)以來，為了這片森林的安全，在長達9個月的時間，他們從沒有離開過藕池林區(qū)，沒有離開過這工作生活的家，一天進山兩趟，光鞋就穿壞了五六雙鞋。工作經(jīng)驗告訴他們，要做好林區(qū)的森林防火工作，光靠他倆的力量是不夠的，要靠全體村民的支持和幫助，要讓全體村民也加入到森林防火工作中來。一進防火期，他們倆口子就家家轉(zhuǎn)，戶戶跑，宣傳森林防火，在每家的門口砸森林防火溫馨提示牌，讓全體村民都重視森林防火工作。為了和村民心貼心，他們把自己看成是藕池村的一員。不管誰家有紅白喜事，誰家家人病了，他倆都會到場。平時村民來林區(qū)玩，他總是用自己的錢，買上煙，買上酒菜招待他們，并真誠地對他們說，要是煙癮上來了，就到我這里來免費抽，可千萬不要在野外抽煙。每年大年初一這一天，他們總是早起，在一家一家拜完年后，再上山巡查。家里有瘋傻癡呆的，他們每周去囑咐一次，讓家人盡到監(jiān)管義務。林區(qū)每個墳頭的主人是誰，家人一般什么時候來上墳，他都諳熟于心。清明節(jié)和年除夕，村民上墳的時候，他總是拿著锨，提著水桶，把著路口，盯著墳頭，耐心細致地宣傳森林防火。去巡山時，看到村民在地里干活，他們總是主動去幫忙，不要任何報酬。一發(fā)現(xiàn)有村民燒荒、燒地堰，他們都及時地耐心去勸阻。1999年3月10日，孫立平在林區(qū)巡查時，發(fā)現(xiàn)一位村民正在燒地堰，他趕緊跑過去將火撲滅，并耐心做村民的思想工作。村民說，跟前有人沒事的。孫立平說，可不能大意，要是來陣風危險就大了。當天晚上，孫立平拿上酒和菜主動到這戶村民家里和他喝酒，喝得這位村民直說，老孫你放心吧，我再也不點火了，從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義務護林員。在藕池村像這位村民一樣成為孫立平夫婦工作上的“鐵哥們”的不下二十人。不但他們本人，成了孫立平夫婦的義務護林員，家屬、孩子、親戚也都成了孫立平夫婦的義務護林員。就這樣，村里的大部分村民成了孫立平夫婦森林防火的“順風耳、千里眼”。出了防火期，他們更沒有閑空，在炎熱的夏季，還得冒著酷暑上山進行營林撫育，植樹造林。有時，為了配合林場派出所抓獲偷樹的犯罪分子，還整宿地在野外蹲守。

“春節(jié)不能回家，不想家嗎？”徐冬梅做完飯剛坐下，我問她說。

“家？”徐冬梅先是一楞，后繼續(xù)說：“這不就是我們的家嗎”？她這句話讓我啞口無言。

“十多年了，我們已經(jīng)把林區(qū)當成了真正的家了?！毙於方o我倒完水后繼續(xù)說：“在這里住習慣了，一天看不見大山，一天看不到青松，一年不聞上一次槐花香，心里還不舒服呢？”又是這么樸實的語言，又是這么純樸的職工。

藕池林區(qū)是柳埠林場較大的林區(qū)，面積3800畝，主要樹種是松樹和刺槐，全為高山遠山，森林防火任務相當艱巨。在這森林防火的前沿，在這營林護林的哨卡，孫立平、徐冬梅以場為家，夫妻相守，共同巡護著這片森林，沒有發(fā)生一次火災，沒有被盜一棵樹。

我在站在回去的路上，看著薄霧中的青松，又看了看這對寒風中正向我告別的夫妻護林員，心里不由得感嘆！當務林人真的不易呀！寒冷的冬季，別人可以在溫暖的環(huán)境里辦公生活，可務林人卻要在大山里迎著寒風，巡護森林；炎熱的夏天，別人可以在屋內(nèi)、樹蔭下享受清涼，可務林人卻要冒著酷暑，翻山越嶺，植樹造林；春節(jié)，別人可以一家人在一起享受闔家歡樂的幸福，可務林人卻要在森林防火第一線，值班堅守；清明節(jié)，別人可以回家為已故的老人盡一盡“孝心”，可務林人卻為了防止森林火災的發(fā)生，把著山頭、盯著墳頭，看著別人為去世的家人送“錢”。黢黑的夜晚，別人可在溫馨舒適的床榻上熟睡,可務林人卻為了抓獲偷盜樹木的犯罪分子,忍著酷暑或嚴寒,蹲坑守候。為了保護泉城的綠色森林，為了綠化濟南的荒山禿嶺,為了建設省城的生態(tài)文明，務林人踏遍了高高的群山，走遍了深深的溝壑，腳印遍布了山戀，汗水融入了青山，所做的一切付出，只有務林人自己才能深深地體會和回味。

愿孫立平、徐冬梅夫婦能平平安安，愿他們夫妻看護的這片森林能安然無恙，愿所有務林人都能幸福安康，愿我們的山川永葆綠色，愿我們的大地綠樹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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