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笛作者：譚向東

我家屋角，有棵柳樹。孩提時代，我總家爬到柳樹上去，把柳枝摘下，做起那令我充滿趣味的柳笛來。

小的時候，春了。柳枝上長出了無數(shù)如瓊的新芽。會做柳笛的娃子們總是充滿了摘枝的欲望。時值陽春，雨水頻繁，柳枝的外皮與其心木質松馳起來。這時期便是做柳笛的最佳時節(jié)。村子里淘氣的娃子們，路過柳旁，他們都有這種念頭。摘下柳枝，選無櫛枝部分截下來，用力煉之，然后去其木質留皮，選一頭捏扃，就能做出可吹出聲音的柳笛來。柳笛做好了，吹出來的聲音宏亮清脆，常給鄉(xiāng)村的娃子們帶來說不出的樂趣。

我家有兄姐四人。哥姐三人酷愛讀書，常領來的獎狀夠做墻紙的了。唯我，每逢做笛時節(jié)，聽到不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柳笛聲，總要偷偷地到屋角的那棵柳樹下，摘來柳枝，做起笛來。對書的興趣，倒不如此。當初的我，真的很蠢很笨，怎么也做不出吹起來聲音跟別人一樣清脆的柳笛子?？赡苁俏业哪承?a target="_blank">細節(jié)還技不如人。我便向他們請教，卻遭到的只是嘲笑和冷遇。我內心的自尊受到了碩大的撞擊。就是這種自尊，無時無刻不敲擊著我的心。

每次放學回家，我都精心探究如何讓我能做出讓我爭口氣的柳笛來。池塘邊，溪石上，外處都曾留有我做笛的影子。那天，不甘下風的我，終于做成了。但我沒去聲張，我發(fā)誓，我要比他們做得更好，做得吹起來要比他們有更好聽聲音的柳笛。

我還砍來了竹管，在上面削了幾個小孔，將柳笛插上去，用棉塞住，吹時手指和著節(jié)拍，竟能吹出完整的歌謠。(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開始上學吹著它，放學回家路上吹著它。常吸來同伴們無限羨慕的目光。看著那一雙雙跟我當初一樣充滿渴望的眼神，我最終還是毫無保留地教給了他們。讓他們同我一起迎來了新的趣味與歡樂。

可是一天，當我頂著早雨去上學去時，紛紛帶了雨傘的同伴，卻沒有一位愿幫我遮擋頭頂上的那片雨空。

童光不再。已在千百個時間車輪的滾動中遠去。卻記憶是如印記，如在昨日。

上次奶奶仙去。我回家送她老人家。隱隱約約，我童年熟悉的柳笛聲不遠傳來，傳入了我的耳里，傳到了我的心里面。一群娃子們正歡快地吹著他們的柳笛回家。

沉迷間，一個娃子很慘地從路上摔下了丈多高的山坡?？匆姶藳r的大人們驚呆了，但就是沒一人跑去救一把，他們有的視而不見，有的觀望不語。好不容易地，還是那些無慮的娃兒們救她脫離險境。

為什么偏偏只是孩子們救孩子們呢？那些“大人們”怎會無動于衷呢？

第二天，喪畢。我問救人的小娃子阿聰：“昨天下午，那么危險的地方，為什么你會什么也不顧地救小娟兒呢？”

他擺了擺手中的柳笛兒，說：“是你們家剛去世的老奶奶給我講的故事叫我這么做的。她在時，我沒事常去聽她講故事?！?/p>

“什么故事，能講給我也聽聽嗎？”

“她說，很久很久以前，村子里有位窮秀才，他們家呀，是窮得呀是連把象樣的雨傘也買不起。卻他發(fā)現(xiàn)在柳皮前面配上一個竹筒，能讓柳笛吹出更好的聲音來。他就把他發(fā)現(xiàn)的這個秘密呀，告訴了全村所有的人，有小朋友也有大人們。其實很簡單的事，大家都沒在意也沒想到。在他的毫不保留下，給全村子所有人都帶來了新的歡樂?？墒怯幸惶欤斔诼飞嫌龅酱笥陼r，跟他學會了做這柳笛的娃子們雖與他同路，卻沒有一個人愿幫他遮擋那場雨，并且同伴們還笑他象個‘落秧雞’呢。但他沒有在乎。只給他的同伴們說了這么一句話：只知今日我?guī)湍?，哪知他日誰幫我呢。”

“這個故事告訴我，做人要樂于助人，互幫互助才好?！?/p>

我想：是的。有時一個故事甚或一句話，可能對人都會帶來影響帶來啟發(fā)。

聽后，我愣了。奶奶竟還能編故事講給我們后面的孩子們聽。我越發(fā)覺得我眼前阿聰手中的這支柳笛可貴了。原來，延續(xù)下來的這支柳笛，不僅僅是用它能吹出娃子們心中喜好的歌謠，更是能傳承這世間人生的一種真諦。

奶奶去了，給娃兒們講故事的人去了。往后，還會有人把帶有真諦的“柳笛故事”，繼續(xù)傳講下去嗎？

臨走那天，我陪同父親專程到奶奶的墳邊繞了一個圈。我仿佛隱隱約約聽到了那細微的“柳笛聲”，漸漸地，越來越多。

（湖南省慈利縣人）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5821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