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是萬家團圓賞月的日子。
可我的心情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今天是三姐的忌日。去年的今天,三姐心臟病突發(fā),姐夫打了120,可由于很多人急著回家或者走親訪友致街道上車輛擁堵不前,錯過了搶救時機。接到電話,我一屁股坐到地上,大腦一片空白,許久才流出了眼淚。那一瞬,覺得天都塌了下來。
我有三個姐姐,大姐二姐在我還沒懂事的時候就嫁出去了。我一直覺得三姐和我最親,也許因為三姐和我的年齡接近。童年的印象中,我整日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形影不離,一塊上坡放牛、打豬草、拾柴、挖紅薯……。以至于三姐結婚后,我還幾次跑到她家里,天真地問她:為什么不回家???為什么不和我一塊上山放牛了?
上小學的時候,三姐家就在學校的前面不遠處。她經常捎吃的來學校,今日一棒剛烤熟的還燙手的金燦燦的苞谷棒,明天兩個冒著熱氣的花卷饃,后天一袋香甜可口的雪白的柿餅……。以至于她后來每到學校來,代課老師就笑盈盈地問:又給你弟帶啥好吃的了?有時我干脆不回家(特別是雨雪天),放學后直接去三姐家。姐夫在外跑生意,每次帶回的糕點、面包、水果糖(要知道,在七十年代,那可是稀缺物。有些孩子一年到頭也吃不上),三姐除了給外甥留一點,其余的自己舍不得吃,卻要給我留一份。
上初中后,離三姐的家遠了。平時去她家的次數也有限。隔三差五,她還要托她村上和我同班的同學給我?guī)С缘?。每次到三姐家去,我那兩個外甥就圍在我身邊,吵著嚷著讓我給他們講故事、輔導作業(yè),并喜形于色地對我說:舅舅,你多來幾次吧!你一來,我媽就會做好吃的(如攤煎餅、蒸米飯、悶紅燒肉、烙核桃饃……)。姐夫也曾“吃醋”:你來了,我們都會跟你沾光!
后來,我到縣城上學,去三姐家的次數就更少了。(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中考結束后,我一直呆在家里,幫父母干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活。記得是八月二十日(公歷)下午,我正在山上放牛,三姐在我家的院壩上大聲地喊我回家?;氐郊?,院子里早已擠滿了全村的老老少少,個個笑逐顏開,簡直比過年還熱鬧。三姐手里拿了個大信封,老遠就沖我喊:浩,你的錄取通知書下來了!
那時候,中?;虼髮W的錄取通知書,不像現(xiàn)在要特快專遞專人直接送到考生手中。鄉(xiāng)郵員將錄取通知書、報紙、普通信件一塊送到大隊部,然后由去大隊部辦事的村民帶回交給事主。遇到掛號信或特殊郵遞品,村長用大喇叭喊。
三姐說,這段日子她天天去大隊部問:我弟弟的錄取通知書來了沒有?去的次數多了,村長支書都煩了:你不消來了,你弟的通知書一到,我就用喇叭叫你!今下午,我正端碗吃飯,聽到喇叭里喊你的名字,我還以為聽錯了,問你姐夫,他說就叫你哩,趕緊去!我放下碗筷,到大隊部取了通知書,連家也沒回就直接過來了(那時候,交通不便,三姐家到我家,要翻三面坡)。我一看,真的,三姐做飯的圍裙還沒摘呢。
第二天,她又來了。這次,拿了一個暫新的漂亮的枕巾和同樣漂亮好看的枕套。枕套是她自己用她家的縫紉機連夜趕出來的,大紅的底色,上面有可愛的小鹿、綠草圖案。這個枕套我現(xiàn)在還保存著。
上衛(wèi)校后,一月四十我才回一次家。那時候,沒有公交車,來回都是步行,好在衛(wèi)校就在我們生活的城市。我每次回家,都要經過三姐家門前,自然下午飯就在她家吃了。
隨著農民進城打工,三姐也和千千萬萬的農民工一樣去了西安,開了家旅社。姐夫在外打零工,她就在家打理旅社的營生。每日洗洗涮涮,忙個不停。閑時還在門口擺個小攤,賣冷飲、茶水,炸面筋。
就這樣,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她的身體也累垮了:年紀不大,頭發(fā)花白,背也有點駝,還患上了“高血壓、心臟病”。
終因積勞成疾,去年的今天,永遠的離開了我們。噩耗傳來,我都忘記了哭泣,一時陷入了極度的悲痛中。因職業(yè)的原因,見慣了生生死死,我一向心很硬,可那天卻失態(tài)了。說實話,母親前年去世,我都沒有這么悲痛,因為母親畢竟年紀大了(85歲),是老人了,可三姐才五十歲??!
三姐下葬的那天,我的心一陣陣揪疼。妻子不停地勸我想開點,并暗里帶了“丹參滴丸、阿司匹林腸溶片”。
遠處的山,在濛濛細雨中若隱若現(xiàn),三姐就靜靜地躺在那里。一灣清水春夏秋冬從不停歇從她腳下逶迤而過,流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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