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一眼,老宅

六七月的臺風(fēng)似乎很多情,走了個“蘇力”,又來了個“西馬侖”。今日周末,我乘著臺風(fēng)的尾巴,急急地回家。妹妹來接我,說老宅后廂倒了一大片,都壓到隔壁家。我央她帶我去看看,妹妹極是不愿意。她說沒什么好看的。也許真的沒什么好看的,可那畢竟是我們童年的所在,是我降臨人間最初的地方。那里究竟有過多少人的童年,上演過多少出戲,現(xiàn)也道不清,說不明。
妹妹拗不過我,終于還是帶我去了。我穿過鄰居家低暗的大廳,繞過一張張圍著鄉(xiāng)人的麻將桌,引來一群孩子在我身后,嚷叫著“姑姑、姑姑”。當(dāng)我飛到老宅的面前,老宅慈祥破落的模樣便立在眼前。他多像一位年邁體弱的奶奶,風(fēng)中殘燭般地?fù)u晃著。我小心翼翼地扶著門框,踏過門檻,尋望著,他到底哪里受傷。原來是真的,左側(cè)的主臥墻角倒了,屋頂?shù)哪緳M梁折斷,耷拉著,倒進(jìn)了半屋子的陽光。姑媽急忙忙地把我們轟出來。我才不舍地回頭看那一幕幕過往的場景。天井里的老朱蕉早已不見,只剩下一條條壟石,二十幾年來,似乎一直都在那。也許太重,人們搬不動他,也許我記錯了,他移了又移,卻依舊在我記憶的框架里。
老宅,是典型的閩南窮苦人家的房子,一進(jìn)一廳,兩房,兩側(cè)廂,大門左側(cè)立著一個小閣樓。一廂房做廚房,一廂房堆著柴火、枯草,右側(cè)主房住著爺爺和奶奶和年幼的我。左側(cè)主房,常年鎖著,從門縫里看著,總是黑暗陰森,只有天窗那一束的陽光,帶來了些許生機(jī)。那是用瓦片和木頭砌成的房頂,下雨刮風(fēng)的時候,總會漏雨。臺風(fēng)天,總讓人擔(dān)心屋頂會不會被掀起來,可擔(dān)心了二十幾年,那瓦片也依舊還在,只是殘缺破落些,屋頂上常年立著的雜草,卻還生機(jī)勃勃。
老宅子有故事,從大人們神秘的耳語中偶爾跌落出的只言片語,我串起一個不遠(yuǎn)不近的故事。老宅不是爺爺所建,是爺爺親戚的,那鎖著的廂房便是他們的臥室,相傳那地板下藏著不少的黃金。若干年后,找不著了。倒不是懷疑誰偷拿,卻懷疑黃金會鉆土,會跑,跑到隔壁鄰居家去。但親戚卻礙于沒有證據(jù),無法破開鄰居的家門,拿磚取金,多少帶了些傷感恨意。至于這是不是真的,不得而知,可那樣的故事卻因年幼無知而充滿神秘色彩。
妹妹說我如此懷舊,必然老得快。其實(shí)不然,我想,如此懷舊,必然是因?yàn)椴豢侠先?。心如此鮮活跳躍,才能催發(fā)往事一幕幕地回映。我們不要等到老了,才去回顧過往,那時回顧過往有何意義,來的已來,去的已去。真正回顧過往的人,都是在前進(jìn)的路上。在前進(jìn)的路上,有時疾風(fēng)會風(fēng)干血脈,有時驟雨會敲硬心房,更多時塵埃會蒙去心的光亮,那時心就硬了,不知疼痛,亦不知?dú)g樂。
那時候,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常常打開心房最深處的記憶。他是咿呀的嬰兒,有過母親最深情的凝望,能撫平心上的塵埃;他是調(diào)皮的孩童,跌倒下的紅磚青石,有親人急切的尋覓,那哭聲能震響血液;他是帶著紅領(lǐng)巾的三好生,勇敢單純,為你注入心的力量??汕f不要去嘲笑,他是最本真的自我。他的痛是真切的,他的快樂也是真切的。我們懷念的過去不就是因?yàn)樗兄菢拥?a target="_blank">愛,那樣的真嗎?可如此的真,如今你還有嗎?忘了吧?那就溫習(xí)吧。人生若麻木到不知何為痛,何為快樂,生命的意義又在哪里?我想那記憶里,那白日亮堂的天井,在夜晚會有徐徐月光灑下,喚醒沉睡的曇花美人;月圓的中秋便有遠(yuǎn)方親戚來相聚。老宅門前的小溪,小溪上并排的石板縫下有小伙子們在水里上竄下跳的身影,有姑娘們小心翼翼的路過。歲月,嫻雅靜好,心,安寧休憩,哪怕片刻時光。(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是的,懷舊著懷舊著,日子也還是會過去的,似乎過得更快了。今天過了變成昨天,明天來了就是今天,然而就因?yàn)槲抑牢夷?a target="_blank">回憶的美好的昨天是我努力的今天,今天的努力才如此有意義,我不愿在細(xì)數(shù)過往時,一片荒涼,成為一個不努力播種,無法收獲的老人。我努力經(jīng)營的今天,才讓我的昨天那么可貴,明天才能充滿憧憬。
朋友,在忙碌的間歇,在前進(jìn)的路上,在塵埃落定之后,在心靈倦怠之時,歇一歇,讓記憶像梳子的木齒梳理絲絲發(fā)絲,像電影一樣一幕幕回放過去,伴著一首又一首的老歌,兒歌,靜靜地感傷、靜靜地思念,靜靜地甜蜜,屬于一個人的現(xiàn)在,一個人的過去。在夜深人靜的夢中,或在雨打風(fēng)吹的日子里,或在瓦片掀落、屋角倒塌之時,朋友們,停一停、醒一醒,梳洗一番,即使過后,塵歸塵,土歸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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