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烏魯木齊到富蘊
文/莫若相見
《新疆是個好地方》這首歌我不知道有沒有聽過??晌覅s真真實實的在來疆的列車上,聽幾個同行的人說:南下的維吾爾族人在回疆的路上,火車只要出甘肅進入新疆地帶。便拿出隨身攜帶的馬頭琴,自顧自地彈唱起這首歌,且淚流滿面。
烏魯木齊的街道不算整潔也不繁華,最讓人嘆息的要數(shù)這里的路了。好一點路面基本上都分布在市中心。碰上上下班高峰的時候就一個“堵”字了得。一直從紅綠燈排到下一個紅綠燈,再從下一個排到下一個,無限遞增。車水馬龍的尾部到底延伸到了哪里,不得而知。而差一些的路面在這座城市是占絕大多數(shù)的,只要車輛繞幾繞踏上幾腳油門便是??涌油萃莸穆飞项嵉能囕v咯吱咯吱震天界地的響,塵土飛揚。讓人不戴一付口罩出門都不行,當初我便疑心維吾爾族女子系面紗的由來。后來才知道這是穆斯林千百年來獨特的服飾,不禁暗自嘲笑之前想法的愚昧。
記得第一次來,火車緩緩地駛入烏魯木,那時正值陽春三月??磻T了江南水木蔥蘢,在這里卻還是一片白雪皚皚。漸消未消的殘冬還退守在這片土地上,覆蓋著鐵軌兩旁殘破低矮的土屋,只有胡楊樹還在寒風中高高林立。顯得孤敖而決絕。我扭頭去問旁邊的人:這就是烏魯木齊嗎?是的,到站了。當時我真有些無助,對這片土地的期待一下子跌到了冰點。有一種被流放的感覺。
在我的字典中似乎只有‘‘堅守’’而沒有‘‘退避’’。不然我也不會在這里一住就是幾個年頭。后來的后來,慢慢習慣了聽一些俄羅斯式的維語、習慣了戴著巾紗穿著裙裾的維吾爾女子在大街上悠閑的來去、習慣了‘‘大盤雞’’‘‘大盤牛肚’’的招牌、習慣了滿街烤馕餅和干果店的香味、馬頭琴和著維語悠揚的歌聲。
前段時間,一次出差終于讓我有機會走出這個蝸居幾年的城市。富蘊縣,一個游牧民散落的邊關小縣城。其中最讓我感觸頗深的便是沿途的風土人情了。從烏魯木齊開車出發(fā)只需半個小時便駛入聞名中外的天山天池腳下。遙遙望去,直上云霄的天山山脈頂峰飄浮著淡淡的云彩。那一片純情的潔白開始讓人懷疑是不是哈薩族人放牧的羊群。走近一看,卻是巍峨的雪山!天池便如一塊碧玉鑲在了玉山懷抱中間。季風穿過西伯利亞,越過莽莽沙漠吹拂著天山山脈,使千年冰川得以更替消融,才形成了這一璀璨的大漠明珠。難怪有人說:天池是大西洋最后的一滴眼淚。(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我想:如果把大西洋比做千萬年前遠去的一位多情少女,那天池何嘗又不是當初遺落的一塊佩玉呢?
向北,便是吉木薩爾。
一個光聽名字便讓人心生向往的地方。蔥翠而蒼茫的草原從天山腳下一直平鋪到云煙深處的地平線。這里的草不太深,不象南方雜草只要逮住一塊土地便肆意生長。也沒有蒙古大草原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壯美與深情。只淺淺的、淡淡的、細細的、翠翠緑緑的鋪展開來。像一位素面朝天的牧羊女孩,不張揚、不粉飾、不落俗、亦不妖艷。自由自在的在雪山之畔清唱著醉人的歌謠。
路,沒能轉過山的那道彎。便直直的伸向廣闊無垠的天際。同去的人便指了指那片胡楊林:那就是吉木薩爾縣城。而我瞪大眼也沒能尋找到一些關于現(xiàn)代化城市鋼筋混凝土澆灌的高大建筑。只在草色青青深處,一排排農舍若隱若現(xiàn)。晚暮的炊煙和著牧羊的歌聲裊裊升起,安詳而寧靜。路邊正在啃草的牛羊,只要你不故意驅趕,嗯一兩聲喇叭它們都不會驚慌失措的逃離。只是安詳?shù)幕仡^看上那么一兩眼,然后繼續(xù)低頭親吻著它們可愛的草原。
準葛爾盆地。
在小學地理課上學到的,一個遙不可及的地名。終于在視野奇跡般的出現(xiàn)。
在‘‘此路段已進入沙漠’’的路牌邊,司機便問我知道準葛爾不?我想了半天終于想起兒童時代的地理課,才恍然驚覺。路兩邊的植被漸漸減少。沙丘便在一些不知名的草木中偶爾探出頭來,被風梳理的圓圓禿禿的沙地越來越多。到最后,能夠稱得上生命的東西幾乎已不多見。只剩下遍地黃沙像凝固的麥浪層層疊疊起起伏伏向遠方推進,一直到盡頭便是藍天白云。放眼望去,心生壯闊。卻又回想起生命于此如此珍貴如此脆弱,無論之前是否恩怨情仇或者力拔山兮,只要踏進這片茫茫死海。你我不過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一不小心便會煙消云散隨風逝去。不禁暗自謂嘆徒生傷切。
大約幾個小時后,車便駛入一望無涯的鹽堿地了。低洼的地方常年雨水淤積。中間生長一些水草,算不上茂盛。只一團團一簇簇孤獨的存在著。路兩邊有一種植物特別起眼,那便是紅柳。你看,那些低矮的樹木在如此荒蕪貧瘠的土地上猶自枝葉繁茂,并開出妍紅濃烈的花來。如果說一定要談究生命存在的價值,它們所秉承的一定是一份生生不息的精神和無畏的勇氣。不畏風沙、不懼嚴寒、不怕枯燥、不怯鹽堿。在生與死的臨界點播種著綠色、點燃了希望。難怪千百年來人類與大自然爭奪土地時,治理沙漠最先想到是它們,最后經得起考驗、經得起總結的也還是它們。
紅柳的軀干不算健壯,沒有松樹的挺拔,也沒有胡楊樹的高大。如果把它們放在雨水充沛的江南,我想,應該就是萬木眾中一棵不起眼的雜木罷。而它們明知自身的單薄,卻義無反顧的選擇了漫漫黃沙。艱難的生根落蒂。任憑風沙苦寒,以生命的雄壯抗拒著大西北的沙海。
我忽然看見遠處好像有軍緑的哨所,還有迎風飄揚的五星紅旗,在貧瘠的鹽堿地上格外耀眼。我不知道是那些紅柳陪伴著戌邊的士卒,還是戌邊的士卒在默默守候著紅柳??傊?,他們相互輝映,共同生長。你聽,哨音嘹亮,柳色清明。那些吞噬生命的風沙似乎隱去。于此,一樹,一所足以讓心靈震蕩,平靜后卻余留著經久不散的清冽與甘甜。
古海溫泉。
可可托海。
一路行去,此行的目的地富蘊縣已經離我們不遠。不遠處那道山梁便是中國與蒙古共和國國界。車,沿著鄉(xiāng)村公路緊臨著邊界線行駛。潔白的蒙古包散落在水草豐茂的小河邊,說是河其實也不確切。因為這里的水只在草叢間清清澈澈地滲出,在不遠處寧寧靜靜的稍做停留。然后忽又消失不見。蘆葦和一些不知名的水草便團團簇簇的生長。如果不是一陣風的搖曳,你絕沒有機會驚艷她們的波光。一些鷺絲似的水鳥三三兩兩滑過綢緞般的水面,從葦草深處歡快的蹦出。然后展翅向遠處那些低垂的云彩飛去,留下幾聲寂靜空靈的啼叫。
就在一個叫碦拉通克的地方,第一次見到了當?shù)毓_人的賽馬。一大幫曬得體膚幽黑、帶著兩腮高原紅的漢子,揮舞著手中用紅柳枝、布條扎成的馬鞭。歡快的向草原深處縱馬奔騰。他們放情吼叫著漢人所聽不懂的語言,我們只能停車、駐足。和路兩邊的老人婦孺?zhèn)兘徽?。比劃了半天手勢,一句話卻也聽不懂,只好做罷。怏怏的上車離去。
那一晚,我們投宿在了一家回族人開的小旅館。旅館不大,三間土坯房。一間是餐廳,兩間客房。幾天的長途跋涉,好不容易見到了一點人間煙火。終是知道自已有些餓了。兩個大盤雞被我們三人狼吞虎咽的吞下,完了趁老板娘收拾碗筷的當兒,打量四壁,餐廳雖陳舊,卻也整潔。伊斯蘭教神圣肅穆的匾幅懸掛正堂。土壞房很簡陋,旅館的床卻很多,上下鋪。半山腰散落著許多蒙古包。在子夜的月光下隱隱若若,六月阿勒泰山脈的風依舊清涼清涼。就這樣枕著莫名的思緒客居在漢唐絲綢之路上。然后沉沉睡去。
之前有人問及新疆,我總狹隘的介紹烏魯木齊的紅山、博物館、還有大小西門被我轉熟了的那幾條街道。這次富蘊歸來,終于讓我見識了中國版圖五分之一的冰山一角。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充滿了神奇與誘惑。一花一草、一粒沙一片云都值得我們去欣賞去探究。很多時候語言和文字在我的筆下顯得蒼白無力。我想如果用它們去一一描述、記錄。非得幾個文學大師,花上若干年的時間來撰寫不可。而且鴻篇巨制的題目一定是:
“大美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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