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殤
驚聞科離婚了,我心空曠而蒼?!?/p>
那年九月,科與梅大學(xué)畢業(yè),同時分到我所在的中學(xué)。我是辦公室主任,知道他們要來,早早地在校門口等候。
天下著小雨,校園內(nèi)外的樹木清亮無比。出出進(jìn)進(jìn)的師生,出出進(jìn)進(jìn)的笑語。一切都是那樣美好,那樣生動。
班車停在校門口前的公路上,從車上走下一男一女,男的白凈,女的麗容,大學(xué)生的風(fēng)雅濃郁地在他們身上絢染。
我主動迎上去,互通姓名后,幫梅提起行禮去辦公室作了等記,然后電話后勤給他倆安排住處和生活。
他倆是同學(xué),為著愛情和相守的愿望,志愿共同分配到我校。(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那個時候的科和梅,在校園里真的是風(fēng)景,科文質(zhì)彬彬,梅穩(wěn)重典雅,老師們都說他倆真是郎才女貌,天造的一雙。
一年后他倆結(jié)婚了。學(xué)校住房緊張,他倆住一間房子。從此,生活、工作乃至一切故事都發(fā)生在那間陳舊狹窄的小屋。再一年,他倆生了個女兒,取名娜。
我常去他家,總看見科不是挽起袖子做飯,就是挽起袖子給女兒洗尿布,看見梅幸福地抱著女兒坐在床上,一邊哼搖籃曲,一邊瀏覽雜志。
科和梅都是十分進(jìn)取的人。我主編???,他倆十分愿意把寫好的論文給我評價,我有時要化幾天的時間修改他倆的論文,然后把他倆名字中的一字相合,以“科梅”的名字刊登在???。按照科的意圖,在排版時,還要在論文的右下角插一朵梅花。在我的視線里科的筆筒帖圖梅花,后來科買了手機(jī),那手機(jī)的飾品還是梅花。
人啊,在感情深篤時,信誓旦旦,恨不得時時刻刻合為一身,融為一體。真乃是:在地愿作連理枝,在天化為比翼鳥。
后來,我們先后都調(diào)離了那所學(xué)校。再后來,我們又都匯集在了同一座縣城??妻D(zhuǎn)另一單位工作,梅和我在同一所學(xué)校任教。
是啊,每個人都是一條涓涓溪流,為著生活,為著事業(yè),在天地間流來流去,聚聚散散…
那個時候,我的家還在鄉(xiāng)下,我單身在縣城工作。周末或節(jié)假日,科常請我去他家做客。我是回族,梅總是去附近的飯館要幾樣清真菜供我們下酒。我和科天南地北地聊,天昏地暗地喝。梅坐在一邊看電視,織毛衣,她是那樣的安詳、滿足。她不時地為我和科的斗嘴會心地笑。他們的女兒娜在滿屋子里玩兒得隨心所欲。
他們的家很干凈,很溫馨。窗臺上養(yǎng)的那幾盆花,葉片潔凈,生機(jī)昂然,魚缸里幾條金魚游嬉倏忽,妙趣橫生。書桌上絢麗地擺放著一束梅花,為房間憑添了幾許美意。
梅不時地放下毛衣,幫我們把酒桌上的雜物清理干凈,讓我們有個熱鬧的好環(huán)境。梅是那么熱愛朋友,熱愛生活,熱愛家!
家啊,活在這個世上的人,無論多么勞累辛苦,無不是為了家。無論身處何時何地,無不深戀家。風(fēng)吹日曬時,天寒地凍時,旅途勞累時,委屈傷心時…只要是想起或走進(jìn)自己的家,天還是那樣的藍(lán),水還是那樣的清……
家是婚姻的殼兒,兒女是婚姻的瓤兒,愛和責(zé)任是婚姻的上帝。
可是,生活,風(fēng)云變幻。愛情,緣聚緣滅…曾經(jīng)的愛,曾經(jīng)的誓,有很多被輕而易舉地隨手揮去……
有六年多沒見過科與梅了,因?yàn)檫@六年里,我?guī)缀醭闪怂掀吹钠?。在漂的日子里,為著曾?jīng)的生活,無數(shù)次地回憶、懷念。為了后續(xù)的生活,也無數(shù)次地展望、追求。在漂的日子里,我深切地感到了婚姻失敗后的辛酸與艱難。真的是那種欲泣不能,欲訴不能的悲傷!
所以,很多的時候,我是緘默的,像一架緘默的古琴……
此刻,我佇立在家門口,太陽是那樣的遙遠(yuǎn),風(fēng)息是那樣的寒冷。視野里除了冬天,還是冬天。
手機(jī)在我的手里冰了又熱,我想給科打電話,我想大聲譴責(zé)他:回家去!
聽故友說,離婚后,梅精神恍惚,難以上班。同事們同情地說梅是祥林嫂了。我雖沒親見梅的狀況,但我能想象的出她臉色蒼白,神情暗然。她是十分內(nèi)向的女人,她缺乏一種敢于抗?fàn)幍木瘛?/p>
祥林嫂是在祥林嫂的時代被婚姻和世俗遺棄的女人。她到死都沒能懂得自己單親的阿毛為什么被狼吃了,她到死都沒能懂得為什么春天還有狼!
梅呢?她懂得嗎?
科不是笨人,他一定也想到了沒有了團(tuán)圓家庭的女兒娜每天放學(xué)后是怎樣提溜著沉重的書包,懷著滿心的缺失,沒落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一定也想到了梅是怎樣恍恍惚惚地走進(jìn)課堂…課堂間隙,她又是怎樣焦慮地臨窗而立,嘴唇干澀,心底哼著婚殤的歌……不知道在科的心境和空間中,那些有關(guān)梅的飾品還存在否?是不是也同心情一樣,零落成泥了呢?
我是男人,也已經(jīng)歷。曾和科在一起的時候,科說過梅過于老好,過于內(nèi)向,過于善良。他說自己喜歡那種靈性的女人,他感嘆自己沒有“紅顏知己”,從他的感嘆中,我隱約覺得,那朵鮮紅在他感情的風(fēng)景線上的梅花,已然暗淡且遙遠(yuǎn)了。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什么知己!
男人的悲哀,在于不自知。不自知信念的不可消失,責(zé)任的不可喪失,親情的不可缺失,這樣的不自知下,能夠覓得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的知己否?到頭來,只能是:紅顏拂袖東門去,勞燕凄別在樓臺,空惆悵……
我還是決定勸說科能守住自己的婚姻,最緊要地提醒他:這個社會,想要的什么都可以有,唯獨(dú)沒有的是后悔藥!這個社會什么都可以不有,但為親情的責(zé)任必須有!
我上網(wǎng)查了一下目前中國的離婚率為30%,又查了一下“婚殤”的定義是婚姻過早地夭折……
我想:曾經(jīng)的夫妻離婚后,一在此岸,一在彼岸,某一個霜晨,寒鳥啁啾,鐘聲悠悠,他們穿過歲月的空間,隔岸相望,望到的是熟悉?還是陌生?是忠誠,還是背叛?河谷中,有一個聲音在急喚:爸爸——媽媽——不知道,對望中,他們鬼迷的心耳開竅了否?
唉,有道是:天地悠悠,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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