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蓋西部文學作品】走進大漠
走進大漠
孟克杭蓋
站在蠻荒、蒼涼、野曠而與世隔絕的大漠,在思想上徹底放松,才能達到與自然直接對話的境界,獲得心靈的感悟與升華。走進西部大漠,當直顏面對原始、淳樸、純粹的原生態(tài)文化,才能撲捉到哪種無畏、勇敢、頑強的西部獨有的精神特質。
熱愛西部文化的人們,那就請去拜謁西部的大漠戈壁吧。
一、人類的渺小
踏入雪域高原,大抵是一些缺乏生活底蘊又不甘寂寞的都市閑人的一種時尚。顯然,這些令人厭惡的浮躁宣泄,與圣潔的雪域文化是格格不入的。似乎有褻瀆神靈之嫌疑。也許,是被世俗文化腐蝕了靈魂的人等,才有了向往凈土之圣愿。(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雪域的藍天,是那么的清純碧透,仿佛水洗過的一樣純凈。不由得讓我的心境也清爽了許多。潔白的云朵,滾動在遙遠的山巒,空寂的大漠,給人一種誤入仙境的感覺。我想:這大抵是海拔太高,稀薄的空氣托不起含水太多的云團所致吧?特別是雨后天晴的雪域高原,那藍藍的天空下,漂浮在空中的、籠罩在山頂?shù)摹L動在大漠上的白云,給人飄渺若仙的神奇感覺是不可言狀的。
然而,這種親身的體驗,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有此緣分的,很多人可能過不了體能這一關。人的堅強意志在嚴酷的自然面前,是十分脆弱的,脆弱的生命在雪域高原是不堪一擊的。
踏上黃河源頭的瑪多一帶,掠入滿目的是一片遠闊、沉默、肅穆的高原大漠,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產生出一種對自然的恐怖、肅殺、殘酷的敬畏之情。我似乎明白了,為什么會在這片充滿神秘、瑰麗、蒼涼的高原,誕生出神圣的藏傳佛教。
在雪域高原的大路小徑,永遠都有行走的朝圣者。不知他們什么時候開始行走,也不知道還要行走到什么時候?那種不緊不慢的三步一匍匐的等身長頭,在沒有絲毫猶豫的信念支配下,執(zhí)著、頑強、坦蕩的走下去,讓局外人感到不可理喻。就象麻雀永遠不能理解大雁為什么要跋涉一樣。很多堅定的朝圣者,在沒有走到心中的神山就倒下了。從容、坦然、無悔的長眠在朝圣的路上。
望著近在咫尺的雪山,我的思維是清晰和冷靜的。似乎有些超脫的意識到:生活在你爭我斗的腐朽的都市文化環(huán)境里是多么的可笑、可悲和可憐。真正的悲劇恰恰是:深受沒落、腐朽的都市文化毒害的人們,還仍然固執(zhí)的認為這種毒害是一種瀟灑的享受。
看見了圣潔的鄂陵湖,也看見了雅拉達澤雪山,我卻越發(fā)的舉步維艱。沒有了繼續(xù)走下去的信心。雖然,巴顏喀拉雪山就在眼前,卻沒有了再靠近一些的勇氣。因為,我的肺臟勸阻我,我的心臟警告我,圣潔的雪山也在不斷的提醒我——在大自然面前,人類是渺小的。如果再不理智的走下去,就可能長眠在這里,我只能怯懦的踏上歸途。
拜謁心中神圣的黃河源頭,是我多年的夢想。今天,終于站在鄂陵湖邊,我卻怯懦了,有點葉公好龍式的自嘲??磥碇荒苄呃⒌慕邮苓@個嚴酷的現(xiàn)實:在殘酷的雪域大漠面前,生命竟然是這么的脆弱。
二、生命的奇跡
在高聳蜿蜒的祁連山腳下,是一片遼闊無垠的戈壁大漠。就在這坦蕩如砥的荒漠遠處,傲岸的矗立著一道被喚作長城的土墻,墻的盡頭是雄偉的嘉峪關城墻的城樓,煞為壯觀。
我想,這大抵是古代農耕文明的最大想象力了,也是這個文明能量發(fā)泄的末梢。再往前走,就是連神鷹也不去逾越的荒漠戈壁。在這幾千平方公里的大漠,想尋找一只飛鳥,猶如光天化日之下,撲捉一只幽靈那樣的不可能,這里是生命罕至的地方。
然而,就在這個毫無生命的蠻荒絕漠,偶爾拾起一塊陶片,也許恰恰是張騫出使西域遺落的水罐。抬頭望見半空飄舞的一片羽毛,或許曾是匈奴單于頭盔上華美的飾物……
伏身傾聽,你一定能聽見那漸漸遠去的馬蹄聲。這是一片古代農耕文明和古代游牧文明沖突最多的土地。仿佛一幕幕歷史話劇,逐漸展現(xiàn)在人們面前:月氏人與匈奴人、吐蕃人與吐谷渾人、黨項人與回鶻人、突厥人與漢人、衛(wèi)拉特人與女真人……可惜,這一切都隨著時間的流失,漸漸的遠去,慢慢被后輩人在不知不覺中淡忘。
文明在時間老人面前,竟顯得如此虛弱。那么,有機體的生命就顯得更加纖柔、蒼白、無力。就在我陷入悲觀的窮境時,有朋友卻告訴說:別看在這毫無生命的荒漠里,每當一場大雨過后,馬上就會有一種不知名的小草,會在短短的七、八天,完成一個生命的周期:生根、發(fā)芽、成長、開花、結果……
我聞言驚訝的張大嘴巴,久久不能閉合。
終于明白了一個簡單的真理:生命是有兩重性的,沒有經過自然嚴格選擇的生命是脆弱的;經過自然嚴格選擇和適應后的生命卻是異常的頑強的。
三、精神的力量
翻越巍峨的天山是一個壯舉。這樣的壯舉在我和我的朋友身上發(fā)生過多次。每每在天山的叢山峻嶺中看見散落在溝溝豁豁的流沙,不至一次的自問:這些沙粒都來自何方?是在那一股柔風的擁抱中棲身于天山之巔的?
越過天山,再也看不見一絲柔情的綠意,掠入滿目的是一片遼遠、寂靜、曠野的大漠。在南疆的大漠上,目光盡力的搜索中,發(fā)現(xiàn)了座敖包,令所有心力疲憊的人們?yōu)榇艘徽瘛?/p>
敖包是蒙古人神圣的界標,它告訴每位路人,這里是蒙古人游牧的家園。是朋友就請下馬走進氈房,開懷的吃肉喝酒;是敵人入侵,那等候你的將會是馬背上勇士們的戰(zhàn)刀和鋼槍。轉敖包是蒙古人的習俗,它包含著祈禱上蒼,緬懷先祖,佑護六畜,祝福吉祥……它代表著蒙古人遠古留下的信仰。
和平時代,沒人能感受到信仰所具有的超乎尋常的凝聚力和號召力。
歲月雖然象鞏乃斯河一樣流淌了無數(shù)個春秋,可土爾扈特蒙古人萬里東歸的悲壯史詩,卻永遠銘刻在后輩人的記憶中。在那個特殊的歷史時刻,所有經過東歸的土爾扈特蒙古人,都會鏤骨銘心的感受到精神的力量。
東歸途中,他們?yōu)榱怂さ粑搽S追擊的哥薩克騎兵,放棄了原定線路,全族進入了巴爾喀什湖西南方的大漠戈壁。
夏日的大漠,沒有水源、牧草,地表溫度高達四、五十度。在殘酷無情的大漠面前,哈薩克人膽怯了、止步了、退卻了。土爾扈特蒙古人卻以非凡的意志,仍然堅定的向東移動著。每個生命,每往前移動一寸,都要付出生命極限的考驗,精神被支撐到了極限。不斷有族人、有牲畜從人們的身邊倒下,活著的人為了維持生命體能的最低限度,用刀割開死畜的血管吮吸血液,以換得能夠繼續(xù)跋涉在無際大漠上的生命維系能量。
當渥巴錫汗率部族,東倒西歪的騎在馬背上,終于望見緩緩西去的伊犁河時,咸澀的淚水從深陷的眼眶里噴涌而出,幾萬名嶙峋透骨、槁木無形的從千難萬死的噩夢中挺過來的土爾扈特蒙古人,黑壓壓一片撲向伊犁河,失聲悲嚎。
從伏爾加河下游的卡爾梅克草原,參加東歸的約十七萬九千人,而能支撐到準格爾故土的只剩下七萬多人。當時,支撐土爾扈特蒙古人精神的唯一信念:他們是信仰喇嘛教的蒙古人,準格爾是他們先祖曾游牧過的故土。沒有這樣崇高的信念,他們是不可能渡過那段慘烈、悲壯的東歸的日子。
四、自然的選擇
阿拉善的大漠是神秘、陽剛、壯美的。為此,我數(shù)次越過秀麗壯美的賀蘭山,去不斷的拜謁她。每當看見阿拉善的大漠,就產生一種忘情、一種昂揚、一種沸騰。我想:尊貴的長生天一定賦予了阿拉善的大漠男性的陽剛之氣。
大漠朔風是殘酷、狂烈、無情的。然而,卻有一叢叢粗壯低矮的紅柳,依舊傲然的挺立著。這是我體驗到了什么叫頑強。
冬天到來的時候,牧人必須宰掉所有體弱的羊只。因為,那些弱羊瘦畜根本沒有度過零下二、三十度漫長嚴寒的體能。只有那些體格健壯的牲畜,才能有幸活到第二年春天的到來。這就是自然的選擇。
人類社會也大抵如此。每當自然災害到來時,那些浮腫的社會組織,往往將在脆弱的環(huán)節(jié)處斷裂,被另一個生機勃勃的健康機體所吞食。東漢、晚唐、南宋、明末……這樣的例子,古今中外不勝枚舉。
讓圣哲賢達們不能理解的是成吉思汗蒙古帝國的崛起。一個只有一百多萬人口,僅有二、三十萬軍隊的蒙古帝國,竟然能把擁有幾千萬人口的女真金王朝、大宋王朝、花喇子模帝國……打得潰不成軍,毫無還手之力。這究竟是落后戰(zhàn)勝強大?還是野蠻戰(zhàn)勝文明?
一些學者總喜歡把目光盯在成吉思汗的成功上,卻恰恰遺忘了大宋王朝、花喇子模帝國,才是研究問題的根本。當一個社會機體不再能夠健康的向前發(fā)展,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那么,這個患病而腐朽的機體的存在是對人類文明發(fā)展的一種殘忍。
從蒙古帝國的崛起,可以看到這僅僅是人類社會發(fā)展對健康群體的必然選擇。很清楚:浮腫無力的機體不能代表鮮活與健康,龐大的機構與組織不代表強大與活力。
謝安、郭子儀、岳飛、袁崇煥、曾國藩只是一些腐朽社會肌體上的幾個健康細胞而已。顯然,靠幾個健康的細胞去挽救一個頻于死亡的軀體是可笑的、可悲的、可恥的。因為,自然的生生死死是自然的選擇法則;社會的興興亡亡是人類社會發(fā)展的必然法則。
寂靜的大漠是有靈性的,也是很有韻味的。這些只有懷著赤誠的心靈拜謁,才會有所感悟。難道不是么?雪域的大漠:在凝重、莊嚴、肅穆中隱藏著一種神秘;河西的大漠:在空靈、坦蕩、遼遠中透出一絲蒼涼;天山的大漠:在野闊、曠達、孤傲中流露出一絲悲壯;阿拉善的大漠:在荒野、粗獷、奔放中映出一股陽剛……的確,不同的大漠是有著自己不同的靈魂的。因為,大漠是草原的母親,戈壁是萬物的先祖……這些,只能依靠熱愛大漠的人們去感悟了。
大漠是長生天賜給健康靈魂的一道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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