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人囈語
因為一些牽掛不能入睡,輾轉反側中想到了身處其中的婚姻。這些年看多了身邊的離合聚散,親嘗了婚姻中的酸甜苦辣,關于婚姻的譬喻最喜歡的還是錢老先生的圍城論,總記得他說一無可進的進口,一無可去的去處,城外的人想沖進來,城內的人想沖出去。還喜歡那句“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俗語,八字而已,道盡滄桑!在這不能入睡的月夜,雜思紛擾,權作囈語留記:
天下間的婚姻大體來看可分三等:一等婚姻者,夫妻志趣相投,彼此相慕相惜;二等婚姻者,夫妻合而不同,相互包容遷就;三等婚姻者,夫妻不合不同,搭伙度日,風雨飄搖。有一個時期我總覺得婚姻的等次取決于將要婚者對婚姻的期待,后來知道了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天定不由人的因素:再好的期待沒有對的人也終是枉然,再好的人沒有對的時間也終只增嗟嘆,所以第一等的婚姻是天下間難得的,因為結婚時就知道自己要什么、最需要什么的人很少,能空白著等待那驚鴻一瞥的人又更是少之又少,寧愿孤老也不違背初愿向生活屈膝的人則幾乎沒有,即使堅持著的,最后收獲的也未必全都能是不悔。第二等的婚姻大概是這滾滾紅塵里最易存活的,二人在合適的時候相遇,都過了非愛不選的劫,明白了“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是詩化的婚姻,明白了婚姻可以與炙熱的愛無關,所以牽了合適的手,去過細水長流、波瀾不驚的婚路。第三等的婚姻是略顯倉促而盲目的,不同不合的人因著機緣組建了家庭,繼而又因為不同與不合在婚姻的道路上互相折磨,也許此磨平了彼的棱角,或者彼磨碎了此的初衷,或磕絆一世,或分道揚鑣。
按常理一等婚姻是幸福的,陸游娶了青梅竹馬、文靜靈秀的表妹唐婉,二人詩詞唱和、麗影成雙。沈復得了秀外慧中的陳蕓娘,一度在滄浪亭留下了神仙眷侶的恩愛情長;趙明誠遇了李清照,同研金石,賞詞弄句,那“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钡?a target="_blank">掛念稱得上琴瑟合鳴、良辰美景羨煞神仙妒煞俗子……
二等婚姻中的人,是能明白中華民族中庸之道的人,他們不選最愛,只要最合適,婚后埋葬婚前,甚至埋葬自己,他們在平淡的婚姻里耽于柴米油鹽,溺于子女俗物,偶爾交談,淡若流水,他們互相依賴又從未真正相溶,他們永遠不曾走進彼此心底卻能一生相濡以沫。
三等婚姻里的人在婚姻路上忙著埋怨,婚前的優(yōu)點全變成缺點,若有一方愛得多一些便會開始無休無止的退讓,在退讓里失了底線、淪喪了原先純粹的愛,讓婚姻成為善良者的忍受;若雙方淺愛的旗鼓相當,那這婚姻怕是很快要死在鍋邊碗勺的磕碰里了。
然而其中的幸與不幸,又怎樣界定?唐婉被休,深情在心,也只改從他人,故地再遇,痛斷肝腸的陸游留下了“錯!錯!錯!莫!莫!莫!”的哀怨,此種濃情,使得唐婉日臻憔悴,悒郁成疾,在秋意蕭瑟的時節(jié)化作一片落葉,伊人隨風飄逝,只留下“難!難!難! 瞞!瞞!瞞!”那一闕多情的《釵頭鳳》,令陸游余生俱痛,令后人唏噓嘆息。沈復、蕓娘也是愛長恩短,因不得父母喜愛,二人被逐出家門,長期過著寄人籬下,飄泊不定的窮困生活。離子離女的蕓娘,遠在他鄉(xiāng),重病離世時與丈夫的一別更是給沈復留下了“孤燈一盞,舉目無親,兩手空拳,寸心欲碎。綿綿此恨,曷其有極!”的無助傷痛,可愛如她,終只能與心愛的丈夫兩兩孤墳無處話凄涼了。趙明誠去后李清照更是行無定所、身心憔悴,漂泊無依還遇人不淑,在她所歷的那一段不堪的生存中,兩人曾經的恩愛和追求不知給了彼心幾絲暖暖的力量?其間種種大概也正應了沈復《浮生六記》中天下恩愛夫妻不得長久的悲嘆吧!(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一等婚姻里的人也許愛的癡烈,卻情長緣短,也必是付了幾世的劫數加了此生的疼痛才換了那朝夕的恩愛;二等婚姻里的人也許享了細水長流的諧和,卻將澎湃深鎖于心,也必得久久掙扎于悔不悔的糾結;三等婚姻里的人既不曾有“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渴盼,故只不知風雨飄搖幾時休吧!
年少時,我們輕狂,一紙婚姻,任爾癲狂;經過歲月,我們不敢輕狂,不再癲狂,卻不復年少,流年滄桑,這錯錯對對、這是是非非,又豈一個悔不悔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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