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燕的心事(七)
在村子的南方,是一帶六盤山的余脈,其中最高的山峰,當(dāng)?shù)厝朔Q作南華山。南華山除了盛夏,其它季節(jié)里山峰、山腰總是有積雪。所以春夏秋三季,她的融水,奶水般地滋養(yǎng)膝下的子民、生靈。
它是一位慈善的親娘,也是一位固執(zhí)的婆母。
千百年來,不僅擋住了腳下居民的眼光,也擋住了南來北往的信息。尤其是通訊高速發(fā)展的今天,她挺舉蒼白的頭顱,使得電迅望而卻步。
趁依斯哈沒在,麥燕打開自己的皮箱,從皮箱里又拿出一個小木箱。那里面裝的是她的幾個并不能證明多少的證件、一部沉睡很久的手機(jī),兩本封存多年的日記。
她把手機(jī)拿出來,充上電,又用一塊花布遮掩住,她不想讓家里任何人知道自己還有一部手機(jī)。其它的,原份不動地放了回去。
由于沒有信號,村里人都不用手機(jī),少有的幾家,安裝了有線電話。(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老奎家沒有安。其他人安電話的時候勸老奎也安上。老奎說:“安那東西有啥用?平常也沒個啥山外的聯(lián)系,附近有事,站到山頭一吆喝,鬼都聽得見!”
但對于村村通電視,他還是歡迎的,他打發(fā)黑蛋去村部領(lǐng)回了不掏錢的信號鍋和接受器。
在決定把電視放在哪個屋子的時候,依思哈和黑蛋較上了勁,甚至要打起來。老奎一氣之下,一腳踢飛了電視鍋,電視鍋像受驚的鳥兒一樣,尖叫著飛出了院落……
那個時候,麥燕還沒有娶過來。所以她剛來的時候,很驚咤婆家大房里的電視是擺設(shè),上面蒙一塊花布落塵土、養(yǎng)蒼蠅。
早晨九點(diǎn)的時候,給寺里散的油香黑蛋送去了,給阿舍烙的饃饃也涼開了。
麥燕對著鏡子往臉上撲粉,屋子里頓時,彌漫起桂花的香氣。
依斯哈對這種香氣十分敏感。他從院子里扇動著鼻翼,尋味而來。
“咦,老婆子,大中午的,你抹粉干啥?”
“我給阿舍送饃去。”
“你?送饃?不行不行,這里到鎮(zhèn)上幾十里路,又溝溝坎坎的,又不通車,你咋去?”
“騎自行車。”
“不行不行!”依斯哈肉乎乎的腦袋,想問題笨拙,但阻止起麥燕,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他從麥燕手中奪過鏡子,轉(zhuǎn)身關(guān)上門,靠在門板上。他像堵小狗,又像關(guān)小鳥。
“把鏡子給我,你讓開!”麥燕急了,喊叫著拉他,弄的房門哐鐺哐鐺響。
她在心里是非去不可,因?yàn)樗幸恢币詠硐氪蚵牭氖聝?,苦于沒通訊,沒機(jī)會。
適逢老奎回來。老奎支楞著耳朵聽,一開始他還以為兩口子那個著呢,聽聽才知道原由。
他大聲咳了一聲,然后說:依斯哈,門框比你驢慫值錢!”
老奎進(jìn)了伙房,給老伴說麥燕兩口子的事。
老伴說麥燕想給阿舍送饃饃去。
老奎思考了半天說:“這哥倆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給老田家?guī)兔?,我今兒個咋心慌亂的,再也沒能成的,讓去!”
老伴說:“讓去吧,娃幾個月沒出門了,也心慌。打緊點(diǎn)兒,趕沙目也回來了?!?/p>
“那你給說去,不要讓依斯哈再欺負(fù)了!”老奎說著,端起桌子上老伴沏好的蓋碗茶,揭開蓋子,刮去浮茶,美美地喝了一口,舒服得呻喚。
老伴解下圍裙,出去喊“麥燕,你過來。”
麥燕像聽到圣音似的,一把拉過依斯哈,逃了出來,進(jìn)了伙房。依斯哈像丟脫了小狗似的,緊跟著追。
“麥燕,你大同意你送饃饃去,你趕緊地收拾了去?!?/p>
麥燕輕快地應(yīng)了一聲,折回跑進(jìn)了自己的屋子,一把把手機(jī)裝進(jìn)口袋,又一把把充電器拔出塞進(jìn)床下。她心撲撲跳,胡大,幸好沒讓這個驢朵落(家伙)看見!
在伙房,依斯哈一臉的不高興。他埋怨娘老子不該讓麥燕去。他甚至說:“一周不送饃饃,也餓不死阿舍!”
老奎把蓋碗子往桌子上一頓,叮呤哐啷,茶水亂濺,他一把脫下鞋子,劈頭就朝依斯哈砸過去。
“我把你個驢日的,你就這么大點(diǎn)出息!你再敢胡說我的老女子(阿舍,最小的女子)我砸爛你的狗頭!”
依斯哈再蠢,也怕老子。他抱頭逃到院里。
老奎火大氣旺,扶著門框,提著腳,跳到院里罵:“我把你個懶得燒著吃的貨,你總不成著把女人饞得嚼了!你看看你那個慫勢,自打有了女人,臉黃不嘰嘰的,走路腰都軟了。我老女子這禮拜沒回來,娃那肯定是補(bǔ)課,你嘴里裝了伊不里斯的屎,咋咒著叫我娃餓死?”老奎是越罵越漲氣,他一把脫下另一只鞋劈頭又砸了過去。
結(jié)果,砸偏了,落在剛進(jìn)門的黑蛋的腳下。
黑蛋見慣了老子的這種打法,自己也沒少挨。他一起腳,把老子的鞋踢起來,不偏不斜,正好落到哥哥依斯哈的頭上。
這突如其來的一招,惹得大家都失笑,可大家都沒笑。
依斯哈知道黑蛋不是有意的,但他還是恨恨地瞪了黑蛋一眼。
麥燕聽公公罵男人,雖然心里覺得難受,但關(guān)乎她的出門兒,她還是表現(xiàn)了乖巧。她把公公的一東一西的兩只鞋揀來,整齊地放到公公腳下。
老奎邊穿鞋邊說:“這活兒咋能讓你娃干呢?!?/p>
婆婆裝好了饃饃,黑蛋推出自行車把饃饃綁好,麥燕推車出了大門。
婆婆立在大門口:“燕兒啊,路上小心小心,早早回來!”
麥燕回:“媽,你進(jìn)屋吧,我知道呢。”
依斯哈追了出來,擔(dān)憂地說:“那么多的學(xué)生娃娃,你咋找著阿舍呢?”
黑蛋說:“看把你吃力的,人家比你懂!”
她一抬腿,騎上了車子。車子輕快又顛簸地沿著鄉(xiāng)村小路駛?cè)ァ?/p>
路邊,綠草茵茵,野花爍爍…
(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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