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村莊
沉睡的村莊
盛夏時節(jié),是一個迷人的季節(jié),一個蓬勃、火熱和翠綠張揚的季節(jié)。
一個人的季節(jié),顯得有些空蕩,一只黑白相間的蝴蝶,緩緩停落在對面雜亂卻又蓬勃的芍藥的身上看我發(fā)呆。無論是聽竹林夜雨還是看溪水靜流,無論是看群山蒼翠還是聽蟬聲聒噪,投入故土的我的心潮總也平靜不了。
鄉(xiāng)間小路早已經沒有了昔日的歌聲與歡笑,甚至連路的影子也很難辨認出來,比人還要高出許多的蘆葦和蒿草緊緊地擁抱著它。我只得憑著昔日記憶用樹枝探索著前方的路,蚱蜢撲愣撲愣地四下里逃散開去,許是極不歡迎我這個遠來的異物。清清涼涼的露珠在葉尖縱情搖曳,水汽漸漸升騰、穿越從山巔斜斜地泄下來的澄凈陽光,折射出七彩的殉爛,如若都市少女輕飛的衣裙,緩緩地曼妙地縈繞在山腰,給人生無限的遐想。露珠還不曾盡數散去,濕了衣裳,一縷風從山坳里迎來擁抱她回家的兒子。
心情變得很復雜,既有欣喜也有悲涼,還夾雜著一絲興奮和一點憂郁,還有一抹沉重... ...。
尤其渴望重溫小時候躺在床上聽雨的日子。我知道六月里是不會有那種沁人心脾細雨的,小時候聽雨,其實聽不出音樂也聽不出心情,當然更聽不出詩意來的,只是喜歡聽,發(fā)至內心的喜歡雨珠敲打著屋頂瓦片和后山竹葉的聲音。當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下雨天就可以不下地干活,可以任由性子睡懶覺,最多也就是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出去牽放那條溫和的老水牛,還可以騎在牛背上自制的弓箭射殺各種自己想要射殺小鳥或是野兔,盡管直到今天我也從來不曾收獲到一只獵物。但這并不影響到我看竹的心情。翠竹拔地而起,一片郁郁蔥蔥,千萬綠葉入眼,如碧波微漾。(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多年來匆匆的腳步,在這一刻才真正意義上的停下來。
閉上眼,靜靜地傾聽竹節(jié)生長的聲音,感受每一片竹葉在風中搖曳或是飄零的心情。一縷淡淡的、清涼的空氣由鼻腔經大腦沁入心底,再緩緩地流向全身,仿佛第一杯冰啤在血液里暢游般酣暢淋漓,竟是舍不得睜開眼了。清風徐徐而來,耳際窸窸窣窣的葉片相互或擁抱,又或是輕舞的聲音于心頭彌漫開來,仿佛看見一片碧波蕩漾的溫柔的海水延展開來。漸漸地覺得肉體與靈魂一起飄飛了起來,然后輕輕地躺在竹梢的葉片之上,隨清風起沉搖曳,隨竹葉輕舞蕩漾......。
任憑自己在意象的蒼穹里翱翔、沉醉。這一刻,說不清是塵世迷失了世界還是我迷失了塵世,一切都在虛無縹緲里亦幻亦真......。
沒有雨的夏天,蝴蝶與蟬是最為欣喜的了。
蟬隱藏在濃密的翠葉里忘情地唱著,所有的鳥鳴或是給三岔五的蛙聲在這高亢的聲音里都顯得黯然失色。而蝴蝶作為盛夏的舞者卻全然不理會這熱情的邀約,煽動著彩色的翅膀,一張一合之際,翩然翻飛于繁花綠葉之間,蜻蜓又怎能錯過大自然這個絢爛的舞臺,晶瑩的薄翼在陽光下顫動,盡情地折射著太陽的光暈,曼妙地點水于清潭,輕盈地穿梭于葉尖。
置身于故土這浩瀚的綠色詩行,聆聽這無曲有韻的肆意高唱,鋪天蓋地的詩情畫意里,是山野醉了?還是我醉了?
小溪從后山的竹林里若隱若現而來,輕輕地繞過竹林和幾株蒼老得幾近枯死的柿樹,從老屋西側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后又隱藏在濃密的茅草之中了。溪水仍舊是那么透澈、清涼,輕盈而又歡快,像極了古典畫卷里某位佳人的芊芊玉指輕輕地撥弄著悠遠的旋律,溫雅、婉轉、含蓄而又悠長。像是父老鄉(xiāng)親在傾訴著遠去的的點點心事,又像是母親在低語著對孩子的絲絲掛牽、聲聲呼喚。靜靜地坐在溪邊那曾是洗衣洗菜的青石板上,涉足入水,聆聽著這天籟般的樂章,任心緒飛揚、纏綿......。
看著這沉睡的叢林、荒涼的山野,曾經歡歌笑語的故土而今是如此的寂然。
短短的十來年間,蒿草與雜木迅速地吞噬著大山的腹地,一座座衰敗地老屋像一條條垂死的魚,靜靜地躺在歲月長河的水草里等待著那必然的歸宿,從山腳到山頂,恍若隔世。天很高也很藍,沒有風箏沒有歡笑的天空顯得尤為高遠,沒有鋤頭也沒有貓狗的村莊是如此的空寂,綿亙不斷的翠綠之中找不到幾株莊稼的喜色,威嚴肅穆的厚重之中落下一片凄美的蒼涼。
水泥公路從山坳口蜿蜒而過,遠遠看去像一條死蛇,靜悄悄地擺在那里,偶爾有汽車或是摩托經過才有給寂靜的山林增添一絲生氣?!耙欢ㄒ?a target="_blank">家鄉(xiāng)建設好”,公路邊高聳的鄉(xiāng)鎮(zhèn)府的宣傳標語依舊和十年前一樣,當初每一個從這里走出去的孩子心底也都懷揣著一個這樣的夢想,只不過在見識過都市的燦爛霓虹與繁華之后,就陸陸續(xù)續(xù)地回來將家中的父母妻兒接走了,成都、重慶或是市里、鎮(zhèn)上。前年春節(jié)之前,村子里最后的一戶人家也搬到了鎮(zhèn)上的新居。為此,許多鄉(xiāng)親還特地趕回來在祠堂辦了最后一次豐盛的酒席。
好多年沒有享受過老家那熱鬧淳樸的壩壩席了。那些年,鄉(xiāng)親們或遇紅白喜事,或逢起屋做壽,都要擺酒以賀,少則幾桌,多則幾十桌,據各家親朋不等。從鄰居家借來的桌子在院壩里排開,前來幫忙的廚師、雜工高談說笑,圍著臨時搭建的灶臺、廚房忙里忙外,四處飄滿著菜香;遠親近朋、鄰里鄉(xiāng)親,擠擠密密或坐或站,院壩洋溢著濃情。豬是自家喂的,雞是自家養(yǎng)的,酒是自釀的高粱白酒,菜也多半出自自家地里。酒菜雖無法與酒店里的大魚大肉相提并論,但那純樸的民風,熱鬧的氛圍又豈是酒店里的宴席可以比擬的!突然好想那涼拌豬耳朵的味道,仿佛又看見那一片片薄得透明的豬耳朵鋪在一小堆豆芽菜上,散發(fā)著誘人的紅油和花椒的香味,回味著那脆生生的味道,口水都忍不住的要掉下來了。
夕陽西斜,夜幕低垂,看山巒張著大口不停呼喊著鋤犁,所有的沉重與荒涼在溫柔的落霞里被厚厚地包裹著、安撫著。深沉厚重的思緒,深深淺淺的悵然像是一道道山梁,漸漸模糊在蹉跎的夜色里,蹌踉的腳步,一直走向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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