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州的雨
在大西南的麗山秀水間行走,于重慶的都市古鎮(zhèn)中寓居,最使我難忘的,是萬州的雨。
擬來萬州時,就有朋友告誡道:“那兒的氣候潮濕得很哩,一定要把衣服和雨傘帶好!”對于這話,全然不聽要吃大虧,完全聽了則要上大當。夏日的萬州,怎一個濕字了得?晴天火熱,陰天悶熱,夜間漚熱,幸虧還有雨水時常光顧。更重要的是,要是遇雨先怯,老把自己縮到傘里,豈不辜負了這一派曼妙的雨景。是的,萬州的雨自與別處不同,自有其獨特的情調(diào),悠長的韻味,自能勾起我無盡的遐思與愛憐。
萬州的雨,從未讓人覺得突兀,總有一種親切自然之感。萬州的雨,猶如熟識的朋友,家中的???,興至而來,興盡而去,其來也悄然,其去也飄然。當漚熱的夜間生出些許沉悶來,博識的人們非但不覺得壓抑,反倒生出由衷的愜意。心緒的觸角,仿佛已經(jīng)觸碰到江面上縷縷蒸騰、團團氤氳的水汽,這水汽攜著大江的浩氣,融了太白巖上秀木的英氣,聚而成云,漸行漸濃,終于在某個剛剛睡醒的清晨,某個恬淡品茶的午后,抑或在都市深巷中散步的黃昏,不經(jīng)意間,身邊的竹葉已傳來悉悉索索的碎響,絲絲靈雨已經(jīng)飄落,于是發(fā)梢、鼻尖、思緒都沾染了潤濕的氣息。這柔麗的雨,似乎不是灑在空中,而是落到心里,匯成一條條溫情潤潔的河,淌過我們因悶熱而煩躁的心靈,氤氳成閑適灑脫的氛圍。正在我們倍感神清氣爽,卻擔心要成落湯雞之際,卻察覺這雨已飄然而去。這時,心靈會再一次提醒我們:這雨,有靈氣,通性情。
萬州的雨,從未使人感到乏味,常于變化中給人以美的享受。你看它,初來時形似斷絲,又如牛毛,密密匝匝地在空中篩下,伸出手去好大一會兒,也只是在手背上留下幾點雨痕,像是在給雨中行人以躲避的時間。不多時,清冽的風從竹林中扇起,雨的形體倏忽加長,從空中搖下無數(shù)根秀頎、光潔的雨線來。隨著潺潺雨聲,輕柔纖細的雨線化為圓潤壯實的雨柱,接著變成萬箭齊發(fā)的急促雨幕,在天地相接處射出蒼蒼一派銀亮,那是跳躍的雨與蒸騰的霧交相輝映的色澤。 此刻,若是在武陵古鎮(zhèn)的黃昏,立于群山掩映的古樸木樓上,迎著萬里浩蕩、直面撲來的江風,望著芊芊莽莽江面上搖曳不定的火光,聽著屋頂奔騰嘶鳴的雨聲以及山澗傳來的訇然水聲,猛然間會有如臨戰(zhàn)陣之感,不由得對巴渝之地的浩氣英風生出幾分敬畏。
萬州的雨,美在一種情調(diào),一種和諧,靜下心來方能領悟其妙。無論是纖細濃密的雨線,還是鋪天蓋地的雨幕;無論是清麗飄逸的柔美,還是撼人心魄的壯美,都是大自然的饋贈,都是大江的英氣所化,都值得我們用心感悟。在萬州的雨中,我真切地感到祖國天地山川的和諧,平淡生活的美好,心靈深處的寧靜。同樣,也是在萬州的雨中,我體味到一份沖淡平和的心境,一種至柔至剛的情調(diào),一種人生真性情的灑脫。
這樣滋潤心靈的雨,不能不引起我十二萬分的摯愛。準備離開的時候,我從太白巖和武陵鎮(zhèn)各接了一瓶清冽的雨水?;貋砗螅野阉鼈兒隙橐?,均勻地澆在書房的花盆里。從此,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總能感到有潤濕的精靈,有潺潺的清音,落到夢里,落到心里,流淌著美麗中國的神韻。(作者劉杰,筆名青裳孤客)(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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