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海寶姓林。她一直向周圍的人說，她喜歡大家叫她林海寶，而不是海寶，至于叫她一聲寶，她會起雞皮疙瘩。她說，你叫我林海寶，這樣是一個完整的姓名。我深深厭惡破碎的一切，一枚鏡子，一張照片，一個雞蛋，我都喜歡是完整的。

林海寶小姐，她對面座著的男人加重了語氣，煞有介事地問，不打破雞蛋你怎么吃？

我們的林海寶小姐優(yōu)雅地說，你是個相當(dāng)沒趣的男人，如果你不是很帥，讓我不能安心做事，我才懶得搭理你。我告訴你，如果想吃，一個雞蛋就可以吞掉。就像一塊圓石頭骨碌碌從山上滾下來，進(jìn)了肚。

這個男人高高的，不是很壯，沉郁地進(jìn)來，沉悶地一個人喝冷酒。百威喝到第五瓶時，開始大聲地嘔吐。他的眉很濃，眼神散亂飄過這個酒店的女主人。他說，這個吃法很好，吃魚就一條吞下，不用挑刺。林海寶，你能否陪我喝兩杯呢？只兩杯，我保證只要你陪我喝兩杯。

林海寶遞過清茶水：你漱漱口，我從來不陪神志不清的人喝。自從我這個小酒店開張以來，我看到過很多失意得一塌糊涂的男人，我從來不正眼瞧。為什么不回家嚎呢。(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男人看到林海寶的手，修長的手指發(fā)著淡淡的瀅光。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她的茶是淡淡的，漱畢，有些苦。男人說：你是個有意思的女人，而且美麗。

林海寶為自己倒?jié)M一杯，頭也不抬地說，是的，很多都人都這樣說。

男人說，有意思而美麗的女人都很殘忍，無一例外。這樣的女人的心從來沒有安穩(wěn)過，周圍為她做綠葉的男人太多。

男人說，這樣的女人，很多是花瓶。這樣的花瓶還喜歡別人將她擺到富麗堂皇的大廳里去，插什么玩意的花，這要取決她的口味。

林海寶舉了下酒杯，慢慢喝下一杯。林海寶問：你碰到了這樣的女人，然后將你甩了？好女人很多。但男人都喜自命不凡，為美人提衣裙。認(rèn)為這是榮耀。居家過日子，愛情不僅要來愛，還要做為衣服來穿用的。

男人也咕咕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男人的臉紅紅的，像火燒云。他的T恤衫濕了，頭發(fā)也似乎是濕的。他說，沒什么，今晚過后我就好了。說完，粗粗的喉結(jié)蠕動著，重重的煙草味從鼻間飄出。

2、

男人搖搖晃晃付了款。謝謝，男人有點(diǎn)卷舌。他騎上摩托車，沒過一分鐘，啪的一聲響，悶悶的響聲蹭著地面。林海寶出來，看到這個男人連車一起倒在路上。幸好已近午夜，只有清淡的路燈，而無車輛行人來往。

林海寶跑過去，見到男人已經(jīng)爬了起來，站了兩分鐘，扶起車子。這車子是壞了，車鏡砸破，左側(cè)癟了。林海寶說，到我們店去坐到天亮再走算了，到時可以叫個的。

他們進(jìn)了店，男人的手正流著血，鼻上也流著。臉也蹭破了皮。

林海寶說，你坐好不要動，不要動聽到了嗎？片刻打來一盆水。

將手伸過來，她說。她用白色的棉布毛擦他的手。他的手大大的，厚厚的，熱熱的。她洗了洗，又擦他的臉，方方的臉，有點(diǎn)黑。他鼻子的氣息也是熱熱的，有點(diǎn)急促。看他的眼睛則像看到了一個破碎的池塘，閃著鱗鱗的光影。他的鼻子還流著血。

昂起頭，她說，給你塞點(diǎn)棉花。男人還沒有會意過來，就感到一只涼手，軟軟的托起了他的下巴。他坐在椅子上，昂頭看到女人沉靜的臉，白皙的脖子光滑，貼著些頭發(fā)。她圓圓的胸脯像五月開得最豐盛的梔子花。肥美，清香。

她說，好了，露出笑。清洗兩下毛巾，你還不錯，自沒有砸爛，她說著轉(zhuǎn)身在即，端著水盆。他突然從背后抱住了她，抱住了她的腰。頭蹭她的脖子，她的秀發(fā)。男人說，寶，我的寶，你不能不理我，你不能。從前怪我太輕狂，不知道珍惜。其實一直以來，知道你是對我最好的。我不再混了，現(xiàn)在我有很多很多的錢可以娶你了。寶，我的寶，嫁給我，嫁給我。上上天派你來一輩子監(jiān)督我的，寶……

林海寶的水盆哐啷掉在地上，血紅的水漫地淌。

男人抱起她，將她放倒到沙發(fā)上繼續(xù)吻她。她的眼睛沁出淚水。她回吻他，反身將男人壓在下邊，啜飲著。他的手像要抓住什么，點(diǎn)燃什么，所到之處像波浪洶涌覆蓋過來。他們雙雙將對方的上衣扯下了，像風(fēng)中搖晃的亂草找不到回家的路。

別，別，她突然抓起他的手。而他的手像風(fēng)浪中失去掌控的船。她哭了起來。

他停下手，望著她，她臉色蒼白。淚水像一根根無聲的線。

自從你離開，我跟了一個老板，是常來洗頭的客人。他很有錢，是一個小房地產(chǎn)商，前年被抓了。我病了。

有病要治，男人說。男人捧起她的臉，現(xiàn)在我們有好多好多的錢，可以一輩子不愁吃喝的錢，我包的工程發(fā)了，我買的股票全發(fā)了。知道嗎，林海寶。

叫我寶，林海寶浮出一絲絲笑。抱緊我，抱緊我。

兩人緊緊抱著，恨不得要將這十年的光陰從兩人身上擠壓掉，恨不得嵌進(jìn)對方的身體，從此那么的溫暖。寶，我的寶，男人又輕輕叫喚著，嗅她的發(fā)。

女人摩挲著男人的頭，不要等了，不要再等我了，剛剛檢查出來，我已經(jīng)得了愛滋病。我已經(jīng)徹底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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