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太困了，就在自行車上睡著了。這樣的事情我一共經(jīng)歷了三次。

第一次在我十五歲那年跟隨三叔騎著自行車去縣城玩。那是我平生第一次騎自行車走那么遠(yuǎn)的路，從家到縣城要六十里路，而且我的個子很小，那種載重型的自行車又很高大，所以我得努力地伸腳用腳尖去夠腳蹬子。那是1986年左右我們老家的沙石公路的狀況很糟糕，坑坑洼洼的，一路上山爬嶺，可謂道路艱難。

什么也沒用帶，吃過早飯就那樣騎著車子出發(fā)了，一開始我還很高興，那種少年不知何為懼的興奮感讓我在清晨的微風(fēng)中盡情的抒發(fā)。那個早晨我是一只快樂的小鳥。那種自行車轱轆與砂子摩擦的刷刷聲特別地悅耳動聽。上坡下來推行，下坡則撒閘飛馳直下，那種撐起身子向下俯沖飄飄欲飛的感覺真是太美妙了。我那時就明白了為什么人類要不斷地加快速度，去賽車，去蹦極；還要坐飛船去太空。

可是，接下來的路程可就不太好走了，到了中至鎮(zhèn)之后，面臨一個大的陡坡，這時候，我感到體力透支渾身乏力，真想不走了，就想坐在路邊休息一會兒，但是我又在心里告訴自己，千萬別停下來，一旦坐下就會再也起不來了。因為我學(xué)過一篇課文講的是紅軍過雪山的時候，一個紅軍戰(zhàn)士坐下就再也沒有站起來。所以我告誡自己千萬不能休息，否則就會像那位紅軍一樣再也走不動了。

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坡后，終于有了可以騎上車子下坡的機(jī)會，我們又像滑雪一樣飛了下去。我特別喜歡那種失重的感覺，仿佛身體的重量一下子就減輕了許多，有了一種欲飛云端的快感。

我們終于堅持到了縣城，我感到力氣已經(jīng)耗費殆盡了。到了大眾飯店，三叔點了一盤雞絲要了兩大杯扎啤。我實在是太渴了，一口氣把一大杯扎啤灌下肚，打了一個酒嗝。啤酒的泡沫很多，讓我感覺肚子飽了，那雞絲也不想吃了，只是用筷子挑了幾根蔥絲放在嘴里嚼著。平生第一次跑這么遠(yuǎn)的路，我坐在那兒感到渾身的骨頭慢慢地酥軟了。飯店里嘈雜喧鬧，人們邊吃邊喝，空氣里是飯菜的味道，啤酒的餿味以及白酒的辣味。三叔喝了一大半就喝不下了，剩下的扎啤我又喝光了。第一次喝扎啤，不知道這東西有后勁。走出大眾飯店時，感覺頭有些暈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縣城在我眼里也就是有街有店鋪而已。八十年代的縣城一點也不漂亮，只有一座百貨大樓，幾幢不高的所謂大樓是一些政府的機(jī)要部門比如糧食局、公安局和稅務(wù)局。我越來越感到頭重腳輕，腳底不扎根了。時間已是下午一兩點鐘，三叔也不想逛了，于是打道回府。往回走要穿過一個小集市，天氣比較熱，人也不是很多。我勉強(qiáng)騎上了車子，搖搖晃晃的往前走。走著走著就感覺一陣?yán)б庖u來，盹得受不了了。我想睡覺，強(qiáng)烈地想睡覺。眼皮已經(jīng)打架了，我使勁地睜眼睛，可是怎么也睜不開了。我一閉眼睡著了。等我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葡萄攤子上。賣葡萄的老大爺正在和三叔吵架呢！我連人帶車摔倒了，正好砸在這個攤子上。好好地葡萄都被我壓碎了，我的胳膊擦掉了一大塊皮，不停地流血。我躺在那兒開始嚎啕大哭，因為我怕見到流血。這是我童年時受到的刺激。那時我還很小鄰居家吵架，倆口子打起來了。媽媽抱著我去拉架，被那個男的用小板凳把頭打破了，血從頭上流到臉上，我被血嚇哭了。從此一見流血就打心里恐懼，渾身哆嗦。我躺在那兒不停地抽搐，眾人都說快送醫(yī)院吧。老頭子還拉住三叔不放，叫別人大罵了幾句，方才松開。幾個好心人幫著連推車子，帶扶我去衛(wèi)生院。一邊走我還回頭看那個老頭。其實人家也可憐，好好的葡萄被我無端地砸壞了，應(yīng)該賠償人家的，但是情急之下也顧不上了。

到了衛(wèi)生院，我已經(jīng)好多了，身上不哆嗦了。醫(yī)生幫我擦了些藥水，疼得我的眼淚嘩嘩流?；丶业穆飞?，我一聲也不吭，劇烈地疼痛直往心里鉆。車子總得騎回去吧，我咬著牙騎著車子和三叔一起往回走。再也沒有上午的興奮，再也沒有速度的快感，我只是一下一下地努力地蹬車子，可是車轱轆好像不愿意轉(zhuǎn)一樣，在沙路上慢慢地挪行。

最后，我的身上再也沒有一點勁兒了。只好停下來休息，到路邊玉米地折了一株玉米吃玉米秸里的甜水解解渴。六十里路，分外艱難，在路上休息了三五回之后，已是傍晚，天氣涼快了些，身上感覺有了些力氣，才慢慢騎回了家。媽媽見我受了傷，劈頭蓋臉把三叔罵了一頓。奶奶也氣得打了三叔一巴掌。其實，三叔是有些冤枉了，根本不怪他?？墒牵虑榫褪沁@樣，他作為帶我出去的責(zé)任人負(fù)有保障我安全的責(zé)任。出了事情，是要責(zé)任人負(fù)全部責(zé)任的。這件事其實也給了我一次鍛煉和成長的機(jī)會。在這個盛夏的十五歲，我感到自己的極限了，同時也學(xué)會了堅持，咬牙堅持，再堅持，終會到達(dá)目的地或是回到家的。只要努力，和方向正確，再加上恒心和毅力，達(dá)到目的只是時間早晚的事。

第二次是在西北蘭州工作時……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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