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不該這樣死去
該不該這樣死去?這確是個問題。
隔壁的老梁,退休已經(jīng)十余年,因為骨折臥床了幾年。前不久,竟突然查出了尿毒癥。于是,一切都炸了窩,遠遠近近的一大推費用讓全家人著慌,每周兩次的透析、在不遠處招手的換腎、換腎后的排異、日常的營養(yǎng)護理等諸如此類的大大小小的缺口,就像沼澤路上大大小小的陷阱,等著一家人跳進去。
老梁是家里資格最老的“公家人”。老伴沒有工作,一輩子就靠老梁那點薪水供養(yǎng),兩女一兒都老大不小,前兩年才陸續(xù)和老梁一樣成了同一家企業(yè)的“公家人”。可現(xiàn)在,老梁的病,要看病的錢,就像顆炸彈炸得全家七仰八翻。老梁掏吧,這么多年的老老少少不但透支了他的薪水,也透支了他的生命力;兒女掏吧,第一確實沒有過多的積蓄,第二是都成了家,早已不是自己說了算的時候。而且,五六十萬的費用,確實不是個小數(shù)字。想來想去,還是找公家吧,誰讓咱是公家人呢?于是,老太太啼啼哭哭的找到了單位,樓上樓下的跑,東家西家的找,見人就訴說自己的不幸,眼睛哭得比桃子還紅,活生生一個現(xiàn)代版的祥林嫂。領(lǐng)導(dǎo)耐心聽她訴說自己的窘境,頻頻地點頭,然后詳細給她解讀政策。但公家也有公家的不易,在政策允許的范圍內(nèi)適當(dāng)救助,能做的只有這些。
可老梁就是沒有錢,孩子也說沒有錢。實在不行,就捐個款吧。難題又來了,這些年大大小小的指定捐款,個個都戴著“自愿”的帽子,但行政指令下,不自愿也得自愿,致使職工對“自愿捐款”如風(fēng)暴來襲,避之不及。領(lǐng)導(dǎo)也明白個中情理,因此盡管同情老梁的苦衷,卻也不敢由組織出面號召捐款,而且,擔(dān)心這種口子一開,就會有大大小小的“公家人”找上門來,釀成一種剎不住的風(fēng)氣。所以,只能是同情。那,考慮一下民間捐款吧,可是,人們在街上各色帶欺騙性的乞討、網(wǎng)上各等“偽捐”的培養(yǎng)下,早已產(chǎn)生了強大的免疫細胞,讓大家心甘情愿地掏腰包,也非易事。何況,老梁畢竟還有三個健全的子女。
于是,老梁的老伴仍然在不停地找,發(fā)展為見到領(lǐng)導(dǎo)就瞅機會下跪;孩子們天天在醫(yī)院里跑,沒錢就是沒錢;有組織、沒組織的捐款依然在臆想中睡覺;政策也依然只能是范圍允許,不會為一個草根有所改變;處理這些事務(wù)的工作人員也只能是反復(fù)解讀,不敢有絲毫出軌的舉動;而老梁依然躺在醫(yī)院里,被痛苦折磨得失去了人樣。老梁的故事,也依舊是各類知情人等津津有味八卦的話題。親情、單位、社會依然不慌不忙的打著太極,事情還是原樣原貌。
老梁的活著,成了個難題。那天,他拉著我的手,眼淚汪汪:“你說,我該怎么辦?我活著就是個拖累,是不是應(yīng)該自己早早的了結(jié)啊。”我嘴上說:“梁叔,可不能這么想,好死不如賴活著?!笨尚睦锞桶l(fā)了毛,假如自己攤上這檔子事,該怎么辦?這“活”,肯定是難上加難,而以我的個性,逢人就跪,哭訴不幸,像一只喪家之犬期望著這樣那樣的主子施舍一點同情,傷了自尊還不知結(jié)果,是端端的不能。唯一能做的,也就只能是老梁所說,“自己了結(jié)”。那天,和同事說起這個故事,同事說:“想得美,只怕到時你連死的力量都沒有?!边@一下,更讓我汗毛倒豎,思前想后,真要這樣,只有早早的就做好準(zhǔn)備,一瓶安眠藥、或縱身一躍,給生得不體面的人生留下僅存的尊嚴(yán),在這個城市上空繼續(xù)替自己看不藍的天、看不綠的草、看不幸的草根怎樣扎掙。只有這樣,也唯有這樣。(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該怎樣死,確是個問題。只是,這問題究竟是誰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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