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多雪，道路艱難，雖家有老母，但有兄照顧，于是的打算不回家過年。

臘月二十五日，大雪紛飛，正觀賞之際，電話鈴響了，是老母的聲音：“是這樣的，我給廟里許過愿，需要你在除夕晚去還……”心里有些遲疑，但又想到除此而外，老母還有什么寄托！然而雪大路滑，只好等待天色好轉。

二十六下雪，二十七仍然下雪，不過小了些，便匆匆上路。區(qū)區(qū)四十華里，一路上竟看見走進邊溝的車，不下二十輛。走完公路，泥濘滿路，十分難走，于是等到天黑結凍，才踩徒步回家。

常年在外，柴扉久鎖，進屋一片狼藉，也就不復收拾。正好兄長叫吃飯，于是過去，茶水熱飯，自不必說。直談到深夜，就于兄長家下榻。

一覺醒來，已第二天正午，還不想起床。母親已進來叫：“快起來！你嫂子已經(jīng)備好了午飯等你”。吃過了飯，因昨晚談到有個一起長大的朋友自新疆歸來，已多年未見，便去看望。

朋友已回來月余，早已燒干了土炕睡著，于是在熱炕上盤腿而坐，炕邊放上火盆，一邊喝炒茶，一邊閑聊。(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談到打工，談到種地，談到村里的困難戶，談到農(nóng)村教育。友人說，打工非長遠之計，然而目前還是唯一出路。比如務農(nóng)，他家三畝多地全種小麥，收2000斤到頭了，一家四口一月吃100斤，到頭只剩下800斤。如果算成本，化肥農(nóng)藥用300元，收割打碾算200元，每斤按1元沒得話，就只能剩300斤。如果叫人收割，那么連管飯下來有可能倒賠。而打工，就說新疆吧。大工每天300元左右，小工也150左右，隨便一月見八九千元。

我問：“不是打工不給錢的現(xiàn)象較多，有危險嗎？”

“前幾年有，現(xiàn)在沒有了?，F(xiàn)在各地方民政部門經(jīng)常查，一但發(fā)現(xiàn)，就會嚴加處罰。如果工頭跑了，就由主家來承擔?！?/p>

他還說：“再比如讀書，我們這里現(xiàn)在也實在不行。我村學?，F(xiàn)在每況愈下，據(jù)說有的班數(shù)學連一個及格的都沒有。倒是洋毛病不少，學校邊有租給學生上網(wǎng)的手機超市不說，校長還強行讓學生佩戴手機，并由他提供，因為他家有業(yè)務代理點，卻說是為了全面跟蹤學生。哎，你說，這樣，孩子們能讀好書嗎？現(xiàn)在如果繼續(xù)在這里讀書，還不如在一些打工?！?/p>

“那么村里的大爺、四叔等人，你見了嗎？情況咋樣？”我又問，一想繞開心病；二來也因忽然想了起那幾個可憐者。我想，在惠民政策徹底改變農(nóng)村面貌的今天，他們總該好過了吧？

“怎么沒見？大爺住的舊社會建的半截土房現(xiàn)在更歪了，四叔的也是舊樣子。還有……”

本想找點體面話題，沒想到還是傷疤。這些，于今確實不利，也與國家政策甚遠。還有，就是說了，什么作用都不起，還會徒生是非。于是我打斷了他的話：“我們談談新疆的見聞吧！比如建筑，風俗等，我都喜歡?！?/p>

于是又閑聊了半天，晚飯已端到了炕上，酒足飯飽，天色已黑，又下起了雪。不敢久留，就告辭回家。然今夜心事沉沉，難以入眠，于是一邊吃茶，一邊陪母閑談，直到深夜，才又休息。

二十九日，也就是去年除夕，下著紛紛揚揚的大雪。吃過午飯，母親就安排了上墳和點燈的事，她認真地監(jiān)視著我焚香、印紙，生怕哪一個環(huán)節(jié)不夠虔誠。我雖覺得好笑，但想到她已年過七旬，總不能用馬列主義要求她吧？于是一切按她的辦。

下午四點多，我和兄長帶著幾個侄子去祭拜祖墳，五點多回來。頭上、身上都是雪，鞋里面也灌滿了。于是圍著烤火，母親要去附近寺院點燈，只好又替她走了一回，天色不覺已黑，本已疲憊不堪，但今晚12點的龍神廟還不得不去，因為這是母親的精神寄托。

去龍神廟有六里之遙，皆系羊腸小道。先走一里下坡，趟過一條小河，再爬五里山就到。由于我八點多就上路了，還少有人走，小路冰雪覆蓋，足有六寸多厚，一腳踩下去，先是“嚓”的一聲，接著發(fā)出咯——咯——咯的余音，然后，雪不時往鞋里鉆。好在沙石底子，凸凹不平，上鋪積雪，不甚光滑，要不實在難走。

途中要經(jīng)過兩三個村子和一所學校——我的母校，村民的瓦房不見，樓房林立，張燈結彩，好不熱鬧。然而學校，1972年用土坯砌成的瓦房還在。屋頂變形，如一張深秋的荷葉，孤零零的立在一座防地震的臨時板房旁，用十幾根木頭頂著墻壁，沒有圍墻，也沒有燈光，甚為孤寂。聽說也無需看校，因為里面實在沒有令小偷在意的東西。

途中遇見該校老師，我問他學校為什么沒有改建？他說，一言難定，這就和你們那么大的學校，為什么不能解決辦辦公室一樣。

11點多的龍神廟，已擠滿了人，廟宇煥然一新。廟主人系原先村主任。據(jù)自我介紹，其與佛有緣，故按神的旨意皈依。然而一心為眾，所以在地震震壞廟宇后，他號召捐資，修葺廟宇極戲樓……

12點整，廟宇周圍炮聲震天，人來人往，香客們正如從四面八方云集，四周的山路上，燈如長龍……

回到家時，已臨晨一點，本非常疲憊，然亦無法入眠。也因許多與夢想難以協(xié)調的矛盾，使人無法釋然，于是在家呆不到一周就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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