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龍勿擾﹡殤(前序)
那時還是夏天。
“七焱幻靈芝必須放在冰水里保存,三個時辰后放進鼎里?!表毎l(fā)皆白的老人這么交代后,甩著廣袖步下山巔。
一襲青衣的少女將那株靈芝浸入天山的冰泉,捶了捶酸澀的單薄肩膀,捧了本書坐下。
“梓桐!”迎著山風(fēng)卷來一抹白影,收劍,站定,琮祈疾步走到女孩身前∶“聽說師叔祖那個死老頭又為難你了?這次是什么?切材料還是抄寫丹譜?”神情焦急得好像要去找老頭拼命。
梓桐對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師祖一片好心,二哥你別當(dāng)驢肝肺好不好?丹譜抄來是為了加深記憶,切材料是為了訓(xùn)練手上功夫?!?/p>
“被死老頭找碴你還盡幫他說話,你啊…”琮祈心疼地揉揉妹妹的一頭青絲,無奈地嘆氣∶“最近身體可有好些?看你一臉的蒼白,定是累著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祈哥哥,我真的沒事的。”梓桐調(diào)皮地吐吐小舌,一點沒有族長之女矜持的自覺∶“倒是哥哥,想喝什么茶?”
琮祈失笑∶“敢情我來就是為了蹭你這丫頭一點茶水?”
梓桐剛待反駁,不遠處一道碧影如電向這座山峰飛來∶“喂~~”
琮祈聞聲笑罵∶“是碧璽那小子來了。他也不避避男女之嫌,一得空就往這兒跑?!?/p>
“還不是來喝茶的?!辫魍┹p飄飄一句,讓著陸的少年在她身后垮了肩∶“梓桐你好過分…今天我本來是給你帶禮物來的?!?/p>
“你小子是在行賄吧,啊?!”琮祈抬手給了碧璽一個暴栗,揪他衣領(lǐng)扔到一邊?!巴础北汰t抱著腦袋裝可憐,心安理得地騙得梓桐一個安慰般的淺笑。
面對這一兄一弟,梓桐再淡定也只有破功的份。沒辦法,自己甫一出生,受邀前來喝滿月酒的玄機道人便捋著胡子,給她安了個【三世殤劫】的命格,于是從小與家人隔絕,跟隨師祖出門遠游。遍訪山水風(fēng)物,卻始終沒有找到破解命格的方法。不僅如此,隨著年齡的增長,梓桐發(fā)現(xiàn)自己先天體弱,任何功法都沒辦法加以修煉。
身為族長之女,本該是尊貴的身份,卻偏偏是修煉的廢柴。這般不尷不尬的地位,在各個長老眼里的利用價值自然只剩了聯(lián)姻一條…偏梓桐又是個不肯輕易交托終身的人,冷冽淡漠的目光無聲地拒絕了這種不人道的安排。
于是境遇淪落到只能在師叔祖的庇佑下獨居一座單峰,受冷落程度和最卑下的庶出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以梓桐天生的淡漠性子,這點挫折可以全當(dāng)浮云飄過,她還樂得清閑。親哥哥琮祈和表弟琮碧璽卻當(dāng)她受了天大的委屈折辱,哥倆天天跑來不說,還見面就掐。
不過,這座峰間洞府,一來二去也被搞出了點人氣。
茶香緲緲,輕霧濛濛。侍茶的依舊是那錦心秀手。碧璽則取青底碧紋瑪瑙杯,奉春芽薄荷兼兩三梧桐葉。琮祈么…白瓷丹砂配茅山銀針,可妙?
對于親近的人,梓桐自是用心去配茶的。嘛~所以才說這一大一小是來蹭茶水的。這兒畢竟是煉丹之地,靈株仙草數(shù)不勝數(shù),連水都是天山冰泉還加了百年人參首烏熬煮,和外面的茶毫無可比性。
“梓桐姐果然是好人!”碧璽笑瞇瞇地端著茶杯下定論。
為了這脫線的評價梓桐好一陣無力。
“對了梓桐姐,”碧璽突然在懷里掏啊掏,終于從里面揪出一只小獸來。長長的耳朵扁而翹起的尾巴,怎么看怎么像兔子和水獺的結(jié)合體。
“禮物~~連祈哥都不知道是什么,一身靈氣倒是分外濃厚。大哥估摸著可以辟邪,叫我?guī)Ыo你養(yǎng)著?!?/p>
雪白的小獸附和般叫了聲∶“啾~~”
“蠻可愛的嘛~”梓桐招了招手,那小獸便乖順地跳入她懷中。
“可是…梓桐要照顧藥田就已經(jīng)很忙了吧?”琮祈皺皺眉頭,把占盡自家妹子便宜的小家伙拎出來,湊近瞧了瞧∶“它不會添麻煩么?”
“沒事啦,多個小東西也沒什么麻煩的?!?/p>
梓桐露出清淺的微笑,淡淡的聲音猶如清風(fēng),撫慰人心的同時,帶來無名的安定。
“梓桐,會拼命守護它的?!?/p>
那是…約定、抑或誓言、還是…天命呢?
七色的幻靈芝接觸到翻滾的清澄藥液,激起圈圈漣漪。
但很快,靈芝仿佛倦鳥歸巢一樣,輕易融進了液體。翻滾的藥液也漸漸平靜下來。
“呼——”梓桐擦了把汗。
煉藥時,最后一步往往最關(guān)鍵,一步走錯全盤皆輸呵…
而以她剛剛完成的入藥步驟,應(yīng)該足夠凝丹了。
桌上的藥理書再次被拿起,那道淡漠的目光凝著認真的芒,投射于上。
峰間洞府前坐著一個女孩,墨發(fā)如流泉,青衣如蝴蝶。只是默默看書的一道影,便靜下了周遭的風(fēng)景。
在這個世界,她才是主角。
不遠處一座高聳入云的山峰隱約可見,那便是師叔祖用來放煉丹爐的地方。
大約是丹快要成了,此時環(huán)峰的雷云電光滾滾,不時傳來渾重的悶響。梓桐臉色依舊沉靜,這樣的情況她見了太多,呆在這里便不會有危險。
然而悶雷聲中突然夾雜了一聲凄鳴∶“啾———”
梓桐一怔,這才想起似乎已經(jīng)很長時間未看見那只小東西了,莫不是跑去丹峰了吧?!
自己是答應(yīng)護了它的…葉眉一蹙,梓桐捏了個符訣,飛身而起向最高的那座山峰峰頂趕去。
“這是……”微微詫異的女孩看著空中飛躥著躲避丹雷的白色小獸——渾厚的靈氣毫無保留地透出,白色的毛發(fā)映襯著額間朱紅色的流紋。
“居然是貔貅…千年前不就該消失了么…”
『咔啦——』
半空中陡然落下一道金色丹雷,直直劈向雷陣中央的小小白影。
“雷電,召來!”右手一揚,梓桐甩出唯一可用的雷華訣。冰藍的閃電橫向掃出,與丹雷相撞,爆出一團銀白的火光。
梓桐的手猛地揪住了胸口的衣衫,身子一震,淡色的唇角淌下一縷血絲。
“呵…該死的反噬?!?/p>
對于現(xiàn)在的梓桐,連續(xù)使用法術(shù)對身體的負擔(dān)很大。
梓桐對著天空一揮袖,將白色貔貅招回懷中,食指戳了戳小東西頭頂?shù)牧骷y∶“如果不是因為我答應(yīng)祈哥哥和碧璽要護著你,你已經(jīng)死掉了哦~”
“啾、啾”
感激似的,小貔貅舔了舔梓桐的指間,把腦袋埋進梓桐胸前的衣襟,蹭蹭。
“喂喂~”梓桐好笑地拎它出來∶“不準撒嬌!”
“啾!”
小東西猛一抬頭,掙扎了起來。
“怎么了?”
梓桐仰起頭,琥珀瞳中映出一道耀金的雷光。離他們的距離,已不算遠。
啊,所謂三世殤劫呢…
現(xiàn)在的她,只十三歲。
懷中小獸撲出,登時被金雷擊中,渾身電光閃爍地墜落下來。
梓桐扯了扯嘴角,笑容竟然一點點擴大,目中卻不帶一絲絕望。她抱起已無力移動的貔貅,在它額上流紋印下輕吻∶“嘻嘻,小貔貅,你可知我其實不是那淡漠性子的梓桐?”
末了,語氣更為輕柔悅耳∶“我本想,安分守己。興許老天還會饒我一命?,F(xiàn)在看來,似乎不是這樣呢~”
貔貅微睜開一點眼睛,弱弱地叫喚了聲。
“小貔貅,你陪我一起轉(zhuǎn)世可好?”梓桐纖細的手閑閑地撫著它雪白的毛,完全沒把四周肆虐的雷電看在眼里。
“下一世,我會為自己而活?!?/p>
如同號令一般,金色閃電聚齊成一股萬鈞雷霆,帶走了那一襲青衣的身影。
如此,便是一世之殤。
“MoxiMOxi~”
被子突然被掀開,大片的陽光毫無保留地勾勒出女孩凌亂的睡姿。
“小洛洛,再不起床我就要拍你的睡姿照了喲~”
『啪ˉˉ』
床前的女孩頭一偏躲過飛來橫書,懷著默哀的心情看著那本封面畫著黑發(fā)碧眼小男巫的書砸上墻。
“小洛洛,你知不知道對于書來說,前一晚被你抱著睡是一種災(zāi)難?”因為它們第二天逃不了貼墻的命運。。
這是《哈利波特與魔法石》第幾次玩空中飛書了來著?
“吵死了?。 ?/p>
——看了通宵小說以至于睡眠不足的某只,起床氣ing~
“還真是羨慕你,”叫(人起)床的女孩姓戚名雅,珞冉的死黨兼碎骨∶“看一晚上都不會變國寶?!?/p>
〖嘛,這一世的珞冉就是梓桐咯。。〗
“…七七你讓我再睡會兒?!辩笕桨Ш恳宦?,掀被蒙頭。
“咳咳,洛洛你忘了今天是全校秋游了是不是?”
“…沒~”
無奈啊,珞冉有氣無力地套好衣服,抓了抓凌亂的頭發(fā),走向洗漱間。
她,珞冉,15歲,普通高中女生一枚。熱愛日漫。喜歡BL、同人,最近在跟隨大流研究HP*JQ中。
正如梓桐所說,珞冉只為自己而活。所以即使有前世記憶,知曉三世殤劫,她依舊愛挑戰(zhàn)自我。
大峽谷單人漂流也玩過,澳門223米高塔蹦極也玩過,她也沒死啊。
初中一藍顏知己吐槽她矮——希望以后不會見到你跳河,如果還是這個身高,估計閻王爺不收。
她聽到后,也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帶著別樣的爽快心情把對方扁了一頓,而、已。
不知是不是巧合,學(xué)校的秋游都在她的生日那天,這一次也不例外。與七七分享了象征性的小蛋糕,珞冉就因為暈車感而不得不閉眼休息。
“洛洛,到了哦?!闭妹悦院呁蝗粋鱽砥菅诺暮魡?。珞冉眼眸微掀,模糊地嘟囔幾句,總算是醒了過來。
“唔…幾點了…”
戚雅對著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什么呀——是到廬山了,你下不下來?!”
“是、是,尊貴的女王大人?!?/p>
說實話,七七的女王氣息可不是騙人的。要不然也不會成為萬年學(xué)生會長了。
“那我就心安理得地拋棄你咯~”七七回眸粲然一笑∶“午餐時間見!”再回頭,已恢復(fù)了干練的女王形象,氣場全開——
“高一新生按樓層分成五批進景區(qū),一至四班先進。喂!!八班的那幾個給我出來!”
啊啊~~跟了七七的唯一缺憾就是,這種集體性活動里“二人世界”的時間少得可憐。
嘛,算了??丛谄綍r可以隨意違反校規(guī)的方便上,她不計較。
看不慣那群聒噪的新生,珞冉背包一甩獨自從一條小道上廬山。
廬山不愧譽滿天下,景色超贊。煙霏云斂,猶如仙境。
珞冉正在思考正版仙境蜀山和廬山孰優(yōu)孰劣時,肩膀突然被人一拍,“Excuseme?”
轉(zhuǎn)過頭去,對上一個外國青年大大的微笑∶“Canyoutakeaphotoforus?”
唔,這附近景致的確不錯,剛剛經(jīng)過云海變化而云開日出,讓山道上所見之物都多了份神韻。
“OK!”沒多廢話珞冉就答應(yīng)了。一邊舉高對方的專業(yè)攝像機,一邊向后退,力求將全景攝入。半晌,珞冉卻是將攝像機放了下來——沒辦法,山道太窄,根本無法空出足夠的距離來調(diào)好像距。
“I'msorry,”珞冉聳聳肩,將相機遞還回去。
那兩個外國游客又互相嘰里咕嚕了一陣,語速太快她沒聽清楚。然后那個對珞冉微笑的青年長腿一跨,居然站到了山道的邊緣地區(qū)。
大約距山道兩米處,有一矗直立的石柱,柱頂半徑大約一米,’也算是個奇觀。
然而這個老外居然是想站在這東西上合照!一個人就算了,還兩個?!真是……
珞冉嘆了口氣,一把抓過相機——還是自己去比較好吧?
倒退了半步,一沖一跨,于是險險著地。
呼~~lucky~
“3—2—1—”相機的咔嚓聲定格了兩個老外擁抱自然的姿勢。
正準備返回去,四周原本散得差不多的云霧突然翻騰了起來,沒幾秒就將珞冉的視線完全遮住。
“這是怎么回事?”某不明情況的人皺眉喃喃自語,突然腳下一空。
“…哈?搞什么……”話才說了一半,高速下落的眩暈感就堵住了另一半未出口。
隨著云霧的濃度加深,四周就像是靜止了一樣。沒有下落的感覺,也沒了呼嘯耳邊的山風(fēng)。倏忽間有什么在眼前快速的劃過,那是光年的長度。
分不清時間過了多久,只是意識在漸漸沉寂。腦海深處,愈發(fā)像周圍一般白茫茫。
但是珞冉卻有著一個清晰的念頭——
此為,二世之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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