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
坐過長途車的朋友,都知道旅途的落漠與孤單,更不用說過年,在這擁擠的車上,難有插身之地。而此刻,我正體味著。
天漸漸的暗了,漫長的旅途如被曬溫的礦泉水,溫溫吞吞,除了一閃而過的荒蕪,絲毫找不到一絲新意?;杌栌?,百無聊賴。
一聲孩子的哭啼,引起我的驚覺。放眼望去,車廂里是一片散亂,站著、坐著,有的干脆蹲著。在這擁擠的空間里,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格外醒目。他們就在我的不遠處,緊貼著別人的座位,放了兩個包,兩位老人就坐在包上。老伯六十歲左右,花白的頭發(fā)有些凌亂,兩眼掩飾不住長徒跋涉的疲憊,他懷里還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兒,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緊緊盯住我的口香糖。大媽坐在右側(cè),面色臘黃,但那精致的五官,仍隱約可見當年的風采。她右手平伸著,五指分開,不時地顫動一下。老伯一面招呼小孩,一面提醒老伴,并不時地伸出手來示范。我不由地站起身,伸出胳膊,抱著那黑葡萄,和老伯搭起話來。
從交談中得知,他們從遙遠的新彊來,大媽得了腦血栓、糖尿病、高血壓等多種疾病,導致偏癱,左臂失去知覺,此次,他們特意到廣州對口的醫(yī)院看病,不想回去時正趕到春節(jié),只買到站票。心里柔軟的部分又被觸動,有一種暖暖的潛流在這如潮的寧靜里潛滋暗長。
從新彊到廣州,這一路要周轉(zhuǎn)多少回,老伯擔擔挑挑,即要照顧老人,又要考慮小孩,其中的艱辛,大概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吧。黑葡萄大概餓了,哭叫起來,老伯從身邊的袋子里拿出一塊饅頭,小心翼翼的掰了一點,分給孩子,一路上,難道他們就是以此充饑?心中隱隱的有點痛了,年輕,健康的我,突然感到一種威壓,淺淺的,卻使我透不過氣來。
大媽暈車了,他幾乎抱住她,不停地幫她捶背、順氣,說著安慰的話。我從袋里摸出一瓶礦泉水和暈車靈遞過去,大伯接住,不停地感謝著。等大媽穩(wěn)定些,他告訴我,別人都說人老了,別再折騰,可是他拼出老命,也要給老伴治,年輕時跟他受了太多的苦,現(xiàn)在光境好點兒,老伴又病了……執(zhí)子之手,與子攜老,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無論生老病死,無論貧窮富貴,一生相扶相依,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窗處,薄薄的暮色貼了地,水一樣的彌漫開來。然而人世間有愛,即使夕陽西下,生活也會散發(fā)出絢爛的光彩。在漸濃的幕色里,我分明看到一彎新月,掛在尚存晚霞余輝的夜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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