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弟叫大暴(四)
生活需要幽默。當(dāng)一個人心智里充滿幽默的時候,他的生命里必然洋溢著激情的活力和令人啼笑皆非的奇思妙想。 -
有一次,一群外地的牛群肆無忌憚地闖進我們團的一塊油菜地里大吃大嚼,團里有個領(lǐng)導(dǎo)看見后,叫大暴把這些牛關(guān)押起來,大暴騎著馬把這群牛全都趕進了團部的馬圈里。之后他瞪著牛眼牛視眈眈地盯著幾頭母牛產(chǎn)奶的那個地方,若有所思、心懷叵測地回到家里。大暴家在籃球場跟前,是大伙們常聚會的場所,每次我們打完球都到他家去洗臉喝水或休息。到了晚上,他家門前就會聚集一大群人,拉琴唱歌、談笑聊天,很是熱鬧。這小子興沖沖地跑回來提上水桶招呼一幫啰嘍沖到了馬圈,綁架了所有母牛便開始擠奶。大伙興致勃勃、輪番上場,模仿著擠奶姑娘的姿勢,唱著動人的《洗衣歌》,只是歌詞變成了“擠呀,擠呀,快快擠呀,亞拉嗽……”。很快擠滿了一桶,大家就前呼后擁跑到大暴家里燒牛奶喝。第二天,又如法炮制,但只擠了半桶,因人多奶少,只能熬奶茶喝。到了第三天,大家使出吃奶的勁如饑似渴地拼命擠著牛奶,累得額頭上都滲出了奶汗珠子,可咋擠也不出奶了。奶源枯竭,大暴又開始琢磨新花招,他聽說讓牛聽音樂能多產(chǎn)奶,便取來小提琴,兄弟們拿口琴拿笛子的在圍墻上坐成一排,大暴站在下面吆喝指揮,對著母牛又是吹又是拉的??蓱z的母牛哪見過這等演出的大場面,個個瞪著驚恐的大眼,結(jié)果還是擠不出奶,兄弟們咋也想不明白這牛怎么會沒奶呢?天呀!這些牛被關(guān)了三天,沒吃沒喝的,又受到如此驚嚇,哪有奶?。?/p>
大暴使出吃奶的勁如饑似渴地拼命擠著牛奶累得額頭上都滲出了奶汗珠子
在學(xué)校時,校方因不滿他們幾個不良青年的所作所為,決定針對他們開展一次憶苦思甜階級教育活動,當(dāng)時最常用的是《陳占武的憶苦思甜報告》。當(dāng)老師剛把報告讀了幾句,大暴他們便開始捶胸頓足,嚎啕大哭,又是鼻涕又是眼淚(我似乎看大暴的鼻孔還閃爍著氣泡),聲音之大,讓大家始料不及。我當(dāng)時很納悶,這報告都聽過十八遍了,就是愛哭的女孩也無法再為之動容落淚了。他們怎么突然充滿了階級情感慟哭得如此真切??煽粗麄円粫貉鎏齑罂?,一會兒伏案抽泣,把會場哭得天昏地暗,我也挺慚愧的,覺得自己沒有大暴他們對勞苦大眾的階級感情深,感動得俺也想大哭一場。老師一見這情勢,報告是沒法往下念了,但幾個不良青年的痛哭流涕,已說明教育目的已達到,便宣布大會結(jié)束。大暴幾人面似悲痛地走出會場,轉(zhuǎn)眼間便跑得沒了蹤影。后來才知道,他們是在裝腔作勢搞惡作劇。我到現(xiàn)在也沒搞明白,他們當(dāng)時的眼淚是真還是假的。 -
在三連學(xué)工學(xué)農(nóng)時,每天清晨,全班同學(xué)由老師組織在一起進行嚴肅地讀報學(xué)習(xí)活動,了解國內(nèi)外大事,提高無產(chǎn)階級革命思想覺悟,增加對修正主義和帝國主義的無比憎恨,然后每人還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暢談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的心得和感想。但這種荒謬的學(xué)習(xí)引起大暴他們的反感,又不能公開反對。記得有一天恰好我讀報,讀完后,大暴積極舉手一本正經(jīng)地發(fā)言:“通過幾天的學(xué)習(xí),使我的思想認識有了很大的提高,更加堅定了對蘇修社會帝國主義的憎恨,恨得我這幾天放屁都對著蘇聯(lián)方向放!今天要向著東方表決心,繼續(xù)朝蘇聯(lián)方向放屁……”他慷慨激昂的發(fā)言弄得大家都憋著嘴想笑也不敢笑,老師也哭笑不得,表揚也不是,批評更不敢,寧左勿右嘛!這讓我想起我老爸說的一件事,文革時團里有個當(dāng)官的清晨起床,可惜他居然朝著太陽升起的地方小便,被造反派逮個正著,給扣上了褻瀆我們心中的紅太陽毛主席的罪名。俺們當(dāng)時都深深地感覺到大暴的思想覺悟有了大幅度提高,靈魂深處真正爆發(fā)了一次深刻的革命。但不知那一天拖木滾子時他還敢不敢對著蘇聯(lián)兵放屁?用他自己的話說,有屁也是被嚇出來的。
-有一次我們在路邊施工,一輛卡車從身邊駛過,揚起的一片塵土撲面而來,大家都轉(zhuǎn)過身掩面遮鼻。大暴這小子突然扔了工具飛快地追趕那汽車,大家一時不明白他的舉動,這時聽到有人喊:“車上拉的是西瓜!”因為我們哪里不產(chǎn)瓜果,西瓜都是從三百公里之外的伊寧市運來的,因車輛少,交通不便,能吃上西瓜也是很稀罕的。大家一聽是西瓜,個個瞪大眼睛,來了精神,一大幫爺們?nèi)酉鹿ぞ咦妨?a target="_blank">過去,但為時已晚。只見大暴追上汽車,敏捷地爬了上去,抱著一個大西瓜跳了下來。后面一大群人見追不上汽車,看見大暴抱著綠油油的大西瓜,一窩蜂向他追去。這小子一看來勢不妙,趕緊轉(zhuǎn)身就跑。但抱著西瓜的大暴如同臨產(chǎn)的孕婦,怎么也跑不快,很快被眾人攆上,大家像餓狼一般地撲向他,頓時他連人帶瓜被埋壓在人堆下面,再后面的人見搶不上西瓜,起哄似的壓在人堆上,比那世界杯賽進了關(guān)鍵一球的場面還精彩。這時人堆底下傳來大暴的喊叫:“瓜壓碎了!瓜壓碎了!”等人堆散了,大暴一身紅瓜瓤、一臉泥土從地上爬了起來,不停地啐著口中的泥土。我見他哭喪的熊樣,笑著問他“吃上一口沒?”他自我調(diào)侃地用河南腔罵道:“靠他爹,瓜沒吃上,啃了一嘴泥!”在場的男男女女都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來。 -(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那時新疆各團場的學(xué)校都學(xué)俄語,我們團也不例外,但老師水平有限,當(dāng)時也沒條件聽廣播、磁帶來校正發(fā)音。大暴就想了個荒唐的點子,說是與蘇聯(lián)人對話,看看人家能不能聽懂我們說的俄語。并準備了不少常用問候語,我們幾個還對照著漢俄詞典將蘇聯(lián)歌曲《卡秋莎》給翻譯過來,實在無法翻譯的就漢語代替,準備到時候與人家進行說唱交流,以增進國際友誼。 -
一天,我們一幫人到界溝去勞動,見蘇聯(lián)的巡邏車駛來,車上坐著兩排士兵,頭戴鋼盔,隨著車輛的顛簸,那兩排鋼盔也隨著一搖一晃,并反射耀眼的亮光,威風(fēng)而又滑稽。這時有人對著他們用俄語喊道:“我們是毛主席的紅衛(wèi)兵,毛主席萬歲”等用語。我聽了笑道:“這些有啥用?”又有人喊道:“舉起手來,繳槍不殺,我們優(yōu)待俘虜”等用語。大暴怒罵道:“人家真槍實彈,你拿個斧子讓人家繳槍,你他媽的找死啊?”不知是蘇聯(lián)兵沒聽懂還是沒聽見,并沒有搭理我們。 -
走到界溝里,見一幫蘇聯(lián)平民在邊界上干活,有百米遠,大暴小暴扯著嗓子用俄語對他們喊話:“同志,你好!”可人家不理。他們加大音量又喊了一遍,人家還是不理睬,繼續(xù)干著他們的活。這時大暴又指揮大家開始唱《卡秋莎》。唱完了又喊,對方看了看我們,一臉茫然,莫名其妙。過了好一會,順著風(fēng)隱隱約約聽見對方伴著笑聲說了一句:“阿囊斯給……”(哈薩克語,罵人的話,維語亦此)。這句話我們都聽懂了,白忙活了,原來他們不是俄羅斯人,是哈薩克族。用哈語罵人我們也會,頓時我們一幫人搖唇鼓舌,眾口齊發(fā),用哈語罵出了最難聽的話來,罵詞用完了,還不覺得過癮,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懂,又用河南話、陜西話、四川話接著罵,直罵得對方沉默不語、鴉雀無聲,灰溜溜地扛著工具向遠外走去。當(dāng)時我們都感到無比自豪,以為我們?nèi)〉昧司薮髣倮?,為中國人爭了光。現(xiàn)在想想,真把中國人的臉丟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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