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最后一抹陽光悄然離去。

五一小長假我沒有如常外出。

四月的最后一天，下午約了朋友一起去逛街，電話里她說她要帶上她的侄子---一個在特殊職業(yè)學(xué)校讀高中的男孩。 那個小男生我見過，在她的家里，她的家因?yàn)榫梦淳幼?，一片狼藉，即便是陽臺也落滿了厚厚的一層灰。初見時，男孩正滿頭大汗地半蹲著掃地，抹灰，有條不紊。朋友向我介紹他的時候，他抬起身，點(diǎn)點(diǎn)頭并不言語，目光卻很是清澈。朋友說，他小時候因?yàn)楦邿赐?，吃了過多的激素藥，早已失聰，并不會說話，卻是很聰慧的一個男孩?？粗∧猩谂笥鸭依锩锩ν獾纳碛?，竟心生悲涼?；蛟S對于他及他的家人早已習(xí)慣了他的無聲世界，而我卻不能接受。

張愛玲說：最恨海棠無香，魚鯁有刺。對于我們平生而言，也許真不能選擇出生也不能選擇命運(yùn)，更不愿意在無聲無色的世界里生存。

下午，陽光很好，春末夏初的氣息撲面而來。跟朋友碰面以后，我們在約定的街角等著那個清秀的男孩。因?yàn)樗荒芙勇犽娫挘荒馨l(fā)短信，朋友一直用手機(jī)跟他適時聯(lián)系，等到終于可見他的身影，他的旁邊還帶著他雙胞胎的弟妹。當(dāng)年，正是因?yàn)樾「绺绲囊馔馐?，他?a target="_blank">父母決定再生下一個半個能在未來的日子里陪伴他，沒有想到，卻一下子來了兩個可愛的精靈陪在他的左右。弟弟調(diào)皮，并不能體味哥哥的無奈，妹妹貼心，全程可以用手語跟哥哥交流，妹妹也是哥哥十多年來唯一可以懂得他語言的家人。

逛街的時候，目光所及總要去追隨小男生及他的弟妹，怕他們跟不上。同樣清逸的女孩不時用手語跟哥哥交流著他們的意見，可能是說這件上衣不好看，那條褲子不合適，再不就是比劃著往前走。朋友說，因?yàn)槟泻⒌膬?yōu)秀，當(dāng)?shù)貧埪?lián)已經(jīng)決定給他配上助聽器，這樣他就可以在他無聲的世界里發(fā)出自己的合音。(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望著他們前行的背影，我到是想起了小時候很要好的一個朋友。

那個朋友，同學(xué)六年，每個晚自習(xí)后我們喜歡結(jié)伴而行，為了趕時間，那些長夜暗淡的燈影里常常是兩個疾走快跑的人影。她的家在東街最繁華的地段，有時候去了她們家，一起做家庭作業(yè)的時候，還能聽到窗外----對面的電影院門口高音喇叭里傳出來的陣陣歌聲。鄭智化的一首《水手》是當(dāng)年百聽不厭的一曲。很多時候，我們一邊聽歌，一邊聊天，一邊做作業(yè)，她的母親會走進(jìn)來，要么端上來一盤已經(jīng)削好了皮切成小塊的蘋果，要么端上來一盤拌上白糖的西紅柿?？吹轿覀兞闹?，還會輕言細(xì)語地說：認(rèn)真點(diǎn)，做完了再耍？有時候去她們家，只有她一個人，在窗戶的玻璃上，或是書桌對面的墻上會貼著一些留言條，大致會是她的父親母親寫下的諸如：沒有考好，下次努力；諸如：一個人在家要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冰箱里放著凍好的西瓜。

看著朋友的幸福，我仿佛看到她們家窗外的楊槐樹年年長青。

高中畢業(yè)以后，她去了川大學(xué)英語。在成都，我們再次相聚，她在九眼橋，而我在駟馬橋。假期里，更多的是我去川大找她，每一次去都要坐34路公交，一坐就是半天，當(dāng)我在宿舍里找到她的時候，她依然沉浸于她的專業(yè)里。朋友的優(yōu)秀一如春天勃發(fā)的枝干，讓人不忍打擾。那兩年，我們緊緊相依，我會跟她一起穿行在川大的英語角聽她熟練地跟一些外教或是同學(xué)練英語口語，也會跟著她走遍我曾經(jīng)向往的川大校園。當(dāng)然，她也會到我地處郊外的學(xué)校，跟我一起去吃校門口的麻辣小面，跟我一起走在那一片片麥田或是油菜花盛開的土地。

人生就是這樣：在不斷前行的路上會有很多人的陪伴，有的人可能會陪著你走完一生，比如親人，比如一些朋友，而有的人只是同行在某一段路上，路一不同，彼此轉(zhuǎn)彎也就走散了。

幾年以后，學(xué)校畢業(yè)的我們都各自離開成都，她因?yàn)橛?a target="_blank">文學(xué)得很好，去了攀枝花的二灘電站做外事翻譯。

再見她的時候，已是十五年后。十五年里，我沒有了她的消息，包括她的父母在老家都沒有再見到，她仿佛從此在我的生活里已經(jīng)離開。

曾經(jīng)很多次去成都，在華陽，我不知道她跟我一直近在咫尺。在華陽，她開車來接我，南湖邊，那么安靜的夜色，十多年的離訴，讓兩個老朋友如此掛懷。可是，我還是從她的眼神里讀出了憂怨，關(guān)于生活的，她說：她的女兒剛剛八歲，是自閉癥患者，所幸，她的愛人是一名教師，所以傾注了全部的心血在女兒身上，現(xiàn)在的女兒在慢慢開啟她的無言世界。

我的心疼痛無比。

南湖的夜色里，春風(fēng)拂面的枝條輕輕揚(yáng)起，我恍若又看到了當(dāng)年她們家門前長青的楊槐樹開出了白色的小花，微熏的香無法忘懷。

一花一世界，花開總會有聲。

那個小時失聰?shù)哪泻?，因?yàn)槎们趭^與努力，所以有了今天花開有聲的成績。那個小時自閉的女孩，因?yàn)橛辛思胰说年P(guān)愛，所以有了今天花開有聲的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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