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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唱片

2009-05-15 08:34 作者:鳩火凰  | 0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分別的時刻,在路燈下,她看到他轉(zhuǎn)身的側(cè)臉。

仿佛一瞬間,就天淪地陷。

1

認(rèn)識他時,她不過是剛進(jìn)公司的一個小職員,笨手笨腳,偏偏嘴巴又不甜,冷冷清清,瘦瘦小小,孤孤伶伶。

是辦公室最不討喜的一個。

一日深下大,他在半路被淋得濕透,狼狽不堪。她恰好加完夜班,塞著耳塞聽情歌,從寫字樓走出,一眼就看到了他,站在燈火通明的大廳,突然就感覺心臟漏跳一拍。(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她趕忙折返,從辦公桌的抽屜里掏出塊毛巾,乘了電梯下了樓來,遞過去,說:“擦擦吧,小心感冒。”

他輕聲說謝謝,露出一個善意的笑容。這笑容仿佛讓她受到了鼓勵,于是她跑過去泡了杯熱咖啡,又騰騰地跑回來,說:“喝口熱茶,暖暖手?!?/p>

后來他想起這個細(xì)節(jié),就覺得分外地貼心,像浸濕了墨的羊毫筆在心里氤氳開一抹淡若山水風(fēng)景畫的情誼。

于是后來,他開始在小事上提點她,她出了紕漏,他也不動聲色地將之補上。中午的時候,也順帶著約她一起吃頓便餐,聽她絮叨一些生活小插曲。

他覺得這樣的尺度恰是剛剛好。

有時候她好奇,問他家里的事,他就淡然地答零零總總,比如與太太結(jié)婚已有幾年,女兒在哪里讀書等等。他看到她眼里升起一抹失落,又瞬息回復(fù)正常。

他就在心理竊喜自己仍有魅力,一邊又心疼她的年輕。

2

誰都以為她冷冷清清,因為傻氣,所以更覺得她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人。誰也沒往另一層想,她是個很單純女孩,所以一旦萌生了情,便像一點火星遇上了最純最沒有雜質(zhì)的燃料,一下就轟然燒了起來,綻放著最藍(lán)的火焰。仿佛一場無可挽回的失火。

她約他看電影,某周六的午夜場。他太太帶著孩子去了娘家。他得空前往。

開場前他問她:“什么片子?”

“是文藝片,《東京鐵塔》。”她淡淡說話,側(cè)臉在光影中沉淀,竟然有種蠱惑的味道。什么時候,她也變得這么攝魂了?

是為他精心打扮的。白天里從來不變的灰黑系OFFICE裝束統(tǒng)統(tǒng)被換下。頭發(fā)燙卷,大波浪,穿橘紅的裙子,下擺褶皺出心思。黑的網(wǎng)紋絲襪。鑲水鉆的細(xì)高跟鞋。像朵夜玫瑰,只為他一人開放。

“是在那一刻,我綻放了胸懷?!彪娪袄锏哪兄鹘歉糁鐣械娜肆鞔┧螅炊ㄅ鹘?,這是場沖破世俗之戀的開始。

他好似被感染,內(nèi)心竄出烈焰。下意識的拉住了她的手。她手心有些微汗,她有些緊張,心里卻是喜歡的。于是很配合的將臉湊過去,貼到了他的肩。

他在黑暗中問她:“你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

她輕輕的笑,說:“不記得了?!?/p>

怎么會不記得?自從一進(jìn)公司,這個出色的頭兒就是許多同事私下議論的談資。不過,她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是這樣坐在他身邊。

他彎下腰,就著電影院白晃晃的光,看到她涂了櫻桃紅果凍唇彩的雙唇,晶瑩剔透。她感覺到他爬上她后背的手,于是很配合的將眼閉上,旁若無人。他們彼此開始唇齒糾纏。

世界仿佛只有他們兩個人。

直到旁邊有小孩的哭鬧響起,燈光一閃,是電影放完,散場的時刻。

他們放開彼此。隨著漸漸涌出的人潮,慢慢走。

到了電影院門口,他點了支煙,煙頭在夜色中明明滅滅,他問:“等下是送你回家,還是回我家?”

她將手放進(jìn)他的手心,很輕卻很肯定的說:“隨你?!?/p>

只兩個字,在人潮洶涌的電影院門口,道破所有玄機(jī)。

3

他們這段地下情,一直不緊不慢。

公司里他還是統(tǒng)領(lǐng)一切的溫和上司。她是默默無聞兢兢業(yè)業(yè)的小職員。彼此遇見,也是客氣的問好。也常在一起吃便飯。只剩下眼神,互相在不經(jīng)意間糾纏。

她經(jīng)常帶著一只CD機(jī),空暇的時候,走在路上,就塞著耳塞旁若無人地聽音樂。有次吃飯,他問她:“都在聽什么歌?”

她答:“whenyoubelive。”

“還有呢?”他咽下口中的飯,順便往她盤里夾了一筷子菜過去。當(dāng)然,這是在他們約會的時間,平時他是不會這么做的。因為這點時間,是偷來的搶來的,他才分外溫和分外體貼。

“就這一首啊,好歌跟好男人一樣,有一個就夠了?!彼匝宰哉Z似的講。臉上竟是孩子似的憧憬和純真。

他的心咯噔了一下,開始怕起她的認(rèn)真。

他說:“你也28了,也該找個男人嫁了?!闭f這話的時候,他有些言不由衷。

她睜著清澈的眼睛看他,好象攏著水氣的薄荷葉片。也不說話,耳朵里塞著耳塞,他看不出她聽進(jìn)去沒有。末了他轉(zhuǎn)身結(jié)帳的時候,她在背后突然冒出一句來:“除了你,我誰都不想嫁?!?/p>

4

之后他們就開始生疏了,是他刻意避開她。

有時候在不得不遇見,不得不說話的時刻,他就開始談他的家庭,談他那寶貝女兒?;厥兹?a target="_blank">人生中那些初見年月。

“寶兒最近又長高了。最近幼兒園的老師都說她越來越聰明,兒歌學(xué)一遍就會。”在茶水間泡咖啡的時候,他們一前一后進(jìn)來。他說了些話,為的是打破尷尬。

她又開始變的冷冷清清,孤孤伶伶,一個人泡了咖啡就走,半句話不應(yīng)酬。她不是他,并不擅長那些逢場做戲的云淡風(fēng)清。

下了班,她獨自回家,看到每天都路過的一家音像店,她進(jìn)去淘碟。店是她常來的,進(jìn)貨勤,價格也便宜。她翻來找去,最終沒心情買下任何一張。卻開始下決心要去做一件事。

夜晚的時候,她精心裝扮,這次她穿了淡紫羅蘭的薄紗裙子,銀白的細(xì)高跟,配了大串的銀珠項鏈??髓偹@的發(fā)夾。如此這般,依舊是女為悅己者容的心思。

上好妝,她打電話給他:“我想見你,老地方等你?!?/p>

他在電話那頭支吾好久,最終說:“晚上我要陪太太買衣服?!?/p>

是借口,她一聽就明了。她清了清嗓子帶著執(zhí)拗地語氣說:“最后一次了,我馬上要辭職,換公司?!?/p>

他答應(yīng)見面。彼此說了些話。最后說要陪女兒吃夜宵,頭也不回就走。

是忐忐忑忑傷懷一路這樣回來,又經(jīng)過那家音像店。恰好播著悲傷的情歌。真應(yīng)景,天又開始下雨,秋天末的雨,打在身上,冰冰涼地有些刺骨。

她跑到音像店門口避雨。雨滴滴答答,仿佛絮叨著經(jīng)年舊事,最后她還是忍不住,緩緩蹲下來哭。

她想起剛一小時前的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今后我們不要再見面了,就當(dāng)以前一切沒發(fā)生。你也不用走,我最近正打算升你職,就算是彌補你的,我這是為你好。你要相信我?!?/p>

她這樣沒出息,居然同意了。不是為了可以升職加薪,而是為了他那句“我這是為你好”。

她一邊哭一邊試圖說服自己,他真的是為了自己好的,而不是著急想甩掉她,怕她有朝一日拆散他的美滿家庭。

風(fēng)突然大了,沿著馬路邊擦身而過,她打了個哆嗦,卻發(fā)現(xiàn)有雙修長好看的手伸到她眼前來,手上拿著一張紙巾,是很有磁性的陌生男人聲音:“下雨天的,淋那么濕,進(jìn)來擦擦吧。”

這聲音她記得,每次付款時候都能聽見的。她抬起臉來,就對上了那一雙烏黑的眸子。在黑夜里,散發(fā)著光芒。

男人叫簡維。30歲,單身男人,獨自開這家音像店。他笑起來嘴唇有著優(yōu)美的弧度,讓她以為自己可以重新開始。

5

她在戀愛,簡維打電話來,她就在茶水間帶著甜蜜的笑容與簡維說悄悄話。

他有時候路過泡咖啡,見到這情景,就笑著說:“那么快就有男友啦,什么時候請我喝喜酒?”

他明顯是笑得言不由衷。她看到了,背過身,就展開釋懷的笑容。她要他也難過一次的,這樣才能證明他曾認(rèn)真愛過。

有時候簡維手機(jī)里有其他女孩發(fā)過來的短信,還有他們在吃飯的時候在約會的時候在接吻的時候突然打進(jìn)來的陌生女孩的電話。她都笑笑,并不多問。

更多的時間用來把自己打磨精致,白天的著裝也年輕鮮艷起來,小小細(xì)節(jié)都不放過。

開始有人羨慕她,年紀(jì)輕輕就坐部門經(jīng)理的位置,而且有個英俊的男朋友。她們歸納為她時來運轉(zhuǎn)??沼嗟臅r間也有人湊上來套近乎,一邊是為籠絡(luò)她,一半是想沾點好運氣。

她在光天化日之下展示她的幸運,有的卻是不知所措的心情,如新進(jìn)公司時一樣。

最終還是他忍不住。

一日與她同吃午餐,她還是旁若無人的聽CD。他說:“你最近過的很好吧?”是禮貌性的試探。

她笑笑,不說話。順手將一筷子菜夾進(jìn)他盤子里。許多人看到,覺得很平常,也不多話?,F(xiàn)在,她可以大方做這些了。沒人會懷疑他們彼此之間會發(fā)生什么。

他心里突然有點難過,又問:“還是那首whenyoubelive?”

她點頭,還是那句話:“好歌跟好男人一樣,有一個就夠了?!?/p>

他沉默,直到最后飯吃完,他伸出手,拍拍她的手背,說:“祝你幸福?!?/p>

沒有多話,他轉(zhuǎn)身,獨自走上樓。

她眼里突然就氤氳開一片薄霧。還是若薄荷一樣,清涼清涼,直涼到心里。

6

晚上她加班到很晚,獨自回家,在便利店買了聽啤酒,一邊走一邊喝,看到音像店還沒打烊。借著燈光,她看到簡維摟著一個女孩在接吻。女孩很年輕,戴著很大的耳環(huán),穿很暴露的黑裙子。

她慢慢走近他們,隔著十五米遠(yuǎn),她站住。他們發(fā)現(xiàn)了她,女孩趕緊慌忙跑開。簡維想要開口解釋什么,她突然想到當(dāng)年的自己,紅了眼睛,慢慢地走近,再走近。突然就壓抑不住的趴在簡維懷里哭起來。那么多的眼淚??薜胶喚S不知所措,一個勁地懺悔道歉。其實這哭不是為簡維,但是她不會說。

直到哭完,她抬起頭來:“店里還有whenyoubelive這個碟嗎?”簡維慌忙就去找,在自己的店里,他熟門熟路,一下就找到了。很快拿出來交給她。

她接過,拉過簡維的手,說:“我們回家?!?/p>

好似什么都沒發(fā)生。

深夜,她一個人醒來,將CD塞進(jìn)牛皮紙信封。里面附了張字條。只有五個字:也祝你幸福。

她下了樓,將寫了地址的信投進(jìn)郵箱。再回房間,就將頭貼在簡維的肩上。只是長久以來,她都需要一個肩膀來依靠,而對方是誰,現(xiàn)在似乎已經(jīng)不再重要。

而這一刻,那些陳舊的枝節(jié)統(tǒng)統(tǒng)都掠過去掠過去。

這個夜突然變得很深,仿佛花睡了,只怕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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