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大師”之我見
雖然名曰“國學大師”,其實我并不了解,但之所以又要議一議,不是別的,就是因為當前出現(xiàn)了所謂的“國學大師”風潮。而“國學大師”究竟是什么意思,因為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因而較為惶惑。所以,每每聽到“國學大師”這個詞,我就總覺得有幾分陌生和別扭。
我們先說“國學”一詞吧。這個詞大約始于清末,那時歐美學術進入中國,號為“新學”、“西學”,而與之相區(qū)別,就產生了“國學”之名。這名兒,上世紀二十年代開始盛行;“文革”結束后,思想學術活躍,“國學”再度興起;而本世紀初到現(xiàn)在,有不少人對“國學”簡直趨之若鶩。什么是“國學”?中國國粹派鄧實曾在《國學講習記》中說:“國學者何?一國所有之學也。有地而人生其上,因以成國焉,有其國者有其學。學也者,學其一國之學以為國用,而自治其一國也。”董斌在《何謂“大國學”及其宗旨和意義》中說“國學”乃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季羨林先生曾提出“大國學”的概念。他說:“國學應該是‘大國學’的范圍,不是狹義的國學。國內各地域文化和56個民族的文化,都包括在‘國學’的范圍之內。地域文化和民族文化有各種不同的表現(xiàn)形式,但又共同構成中國文化這一文化共同體?!边@是一種大一統(tǒng)式的“文化調和”。因此,在我看來,“國學”一詞,顧名思義,“國”就是“中國”,不光是古代中國,還包括現(xiàn)代中國甚至當代中國;“學”就是文化和學術精華,因此“國學”無外乎就是以往中國文化和學術的全部精華,換言之,就是中國所有歷史的全部精華。
但是,現(xiàn)在卻出現(xiàn)了四種情形。第一種,就是把儒家的經典著作當成“國學”,甚至把儒家經典著作的片言只語當成“國學”。我手機里的網(wǎng)頁上有一個叫“國學”的欄目,我點開看時,就有一些“子曰”的內容。如: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子曰:“未知,焉得仁?”子曰:“德不孤,必有鄰?!弊釉唬骸捌堉居谌室?,無惡也?!弊釉唬骸把捎秘??御人以口給,屢憎于人。”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弊釉唬骸笆胫^微生高直?”子曰:“人之過也,各于其黨。觀過,斯知仁矣。”這個欄目,好像除了“子曰”之外,就沒有其他的東西了。如果僅僅以“子曰”來充當“國學”,可能有辱“國學”的名號。第二種,就是把中國的古代學說當成“國學”,尤其是把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具有深遠的影響的先秦諸子學說當成“國學”。不錯,先秦諸子的學說,最后通過慢慢演繹,形成了中國古代的兵家思想、法家思想、墨家思想、儒家思想及道家思想等,對中國歷朝歷代的統(tǒng)治者的確有很深遠的影響,并慢慢形成了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觀念,是“國學”不可多得的一部分。但是,如果以此推之,其后形成的所有中國文化,那就不是“國學”了,就是“西學”或者“外學”了。如果這樣,可能就有點出賣祖宗的味道。第三種,就是把儒學文化和學術視為“國學”。一部浩浩蕩蕩的中國歷史,儒學文化與學術僅僅是其中的一部分,它怎么就能夠代表整個“國學”呢?就按諸子百家的分類,除了儒家之外,也還包括釋家、道家、刑家、名家、法家、墨家等等各家,更何況還有后來的文化與學術;同時,儒學文化與學術的主要內容是社會科學,而自然科學極少涉及,如中國傳統(tǒng)的醫(yī)學、數(shù)學等等,這些就不是“國學”了嗎?第四種,就是把傳統(tǒng)文學稱為“國學”。如楚辭、漢賦、六朝駢文、唐宋詩詞、元曲與明清小說。誠然,這些都是“國學”的范疇,很多也是精品,但是中國古代歷史、思想、哲學、地理、政治、經濟乃至書畫、音樂、易學、術數(shù)、醫(yī)學、星相、建筑就不是“國學”了嗎?以上四種,都是以偏概全,要么是愚蠢無知,要么是故意歪曲,這四種言論與觀點,都是對中國歷史的一知半解,都是對民族融合的熟視無睹,都是對中華民族文化大整合的極端不負責任。
既然“國學”是中國所有歷史的全部精華,那么誰是“國學大師?孔子是嗎?朱熹是嗎?王國維是嗎?梁啟超是嗎?章太炎是嗎?魯迅是嗎?胡適是嗎?郭沫若是嗎?錢穆是嗎?查良鏞是嗎?錢鍾書是嗎?季羨林是嗎?李敖是嗎?他們都不是?!皣鴮W”的歷史源遠流長,“國學”的內容浩如煙海,他們這些人,只能說在“國學”的某些領域的研究上作出了一些卓有成效的貢獻,但在“國學”里只能算是滄海之一粟。如果有人自詡為所謂的“國學大師”,那就是自不量力,必然會貽笑天下。如果誰說他的“國學”功底深厚,可能有些領域他連三歲的小孩都不如,你能說他是“國學大師”嗎?所以,凡是一些什么“大師”的前面,可以掛文學、音樂、數(shù)學等等之類,但千萬不要掛“國學”二字,因為這不準確,不科學,也不是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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