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如訴
被朋友拉到圈兒里K歌??ɡ璒K包房有效果很好的音響和話筒,有很多讓都市男女娛樂的流行歌曲,可是相互間過分的熱情和尊敬加重了陌生感和距離感,應(yīng)酬的成分大于唱歌;而我一向不善于應(yīng)酬,因此找不到感覺,提不起興致,固執(zhí)地早早收工回家了。朋友怪罪下來“你是喜歡唱歌的,昨晚兒怎么啦?”我聳肩致歉“苯啊,找不到‘歌境’”。
唱歌得有“歌境”,當(dāng)時也就隨口一說,后來想想還千真萬確。這“歌境”很微妙,似乎涵蓋心境、情景、處境、人境、語境、環(huán)境等等。有的時候唱歌不是用嗓子唱而是用心唱,不是唱給別人聽而是唱給自己聽;有的時候不是為唱歌而是為傾訴、為自勵、為給精神一道出口。
30多年前,我在郊縣插隊,一個人住在田野瓦舍里,天地蒼茫,舉目無親。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有朋友交談、沒有親人歡笑,沒有書籍、沒有音樂,沒有文化、沒有錢糧,沒有前途、沒有希望;除了一副不足80斤的瘦瘦小小的身板和一顆惶惶惑惑的心,什么都沒有。日子就像榨干的甘蔗渣蒼白而乏味。
一個夏日的夜晚,附近村莊的幾個插隊知青收工后相聚在我住的小院里。少男少女們有的坐在門檻上,有的坐在臺階上,有的坐在院壩里,很累,但不想睡。田野萬籟俱寂,夜色如墨,什么也看不見,只聽見風(fēng)吹莊稼的沙沙聲和墻邊地角的蟲鳴聲,很久很久誰也不說話,沉浸在無邊的迷茫中,雖然是盛夏,氣氛卻很悲涼。
忽然,有人輕聲唱起歌來“一條小路曲曲彎彎細(xì)又長,一直通向迷霧的遠(yuǎn)方……”剎時,像一道閃電劃過,給黑暗的心靈劈出一道豁口。一個人、兩個人,漸漸地我們?nèi)w加入了合唱;“冰雪覆蓋著伏爾加河……”“在烏克蘭遼闊的原野上……”“抬頭望見北斗星……”“遠(yuǎn)飛的大雁請你快快飛,捎個信兒到北京……”“望斷秋水,不見媽媽的身影……那滔滔的嘉陵江,那巍巍的解放碑,依舊是當(dāng)年的模樣;幾時歸來喲,哦媽媽喲,幾時才能回到故鄉(xiāng)的家園……”
《三套車》《小路》《紅河谷》還有自己改編的“知青歌”,那些憂郁的歌曲一首接著一首從心底涌上來,我們就這樣情深如訴地唱著,直到更殘漏盡,直唱得個個淚水漣漣,可心里卻覺得敞亮了不少。(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當(dāng)時知青間悄悄傳播得最多最快的就是手抄的歌曲詞譜,有中外經(jīng)典老歌,有離經(jīng)叛道的“情歌”和“靡靡之音”,還有很多自己改編或獨創(chuàng)的“知青歌”。
在那些艱苦而蒼涼的日子里,我們一邊透支著體力,一邊荒蕪了思想;空虛和絕望像荒煙蔓草般瘋長;可我們有歌,我們用歌聲來傾訴,從歌聲中尋求安慰和力量。
在那些艱苦而蒼涼的日子里,只有歌聲陪伴著我們的青春在山野田土間流浪。
人生如歌,有高昂也有低沉,有輕快也有緩慢,有悠揚也有滯重,有開始也有結(jié)束;惟其如此,才構(gòu)成曲調(diào)節(jié)奏旋律的豐富多彩與變幻無窮。
歌聲如訴,不論何時何地何際遇,只要心中還有歌,只要還想唱,就還有內(nèi)心的憧憬和向往,還有生活的希望和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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