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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花瓣渲潤的手心荒涼

2009-03-17 10:28 作者:置之  | 0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無論怎樣情,最終的運途都只有兩種:厭倦到終老,或者是懷念到哭泣。

而恰恰我是貪心之人,所以,更寧愿這樣一直不遠(yuǎn)不近地看足你成長。一直。

(一)

煩亂。和張澍茂的分手?jǐn)嚨眯臒┮鈦y,在分岔路口剎時懵懂日月,如何走?

羅瑞耐不住,張開五指在我眼前揮了揮,故作疑問狀,傻了?

我不屑地剜他一眼,轉(zhuǎn)身就背道走了。去學(xué)校,萬一與張撞見該牽扯出何種表情?(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完完全全不出意料的是,尾隨的腳步聲攔住去路,有目光投于我臉上。灼灼而明亮,迫使我不得不頜首,鬢發(fā)垂落。而四下氣流起伏波動,卷起千縷細(xì)風(fēng)繞眉梢。順柔染上新綠。

羅瑞輕輕地替我將頭發(fā)挽到耳后。我感受到了他無聲的微笑,是的,感受到了。心有靈犀。還有,那一剎那和煦的陽光投來、纏住長睫毛,漏下七彩光暈,蠱惑的味道。

然后,那一天,我與他沿著不知所謂的方向,逃離,于小城四月的明媚里。雙肩書包偶爾滑下來,又被我重新背在肩膀上;一路上不時有行人側(cè)目相望,背后他們怎么說我管不著,只要羅瑞陪在我身邊就心滿意足了。

羅瑞半玩笑半認(rèn)真的說,趁光明媚,是個私奔的好日子。

我翻白眼,至少你得帶上存折吧。繼續(xù)朝前走,出口處圍墻的角度隨著移動逐漸剪切,露出一截深藏的粉紅。宛若深閨倩女雙靨一抹羞澀。

一切來得太突然,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幾步快跑去。屏住呼吸,天光云影皆遁跡。

一樹又一樹鮮艷的淡紅色傲然延綿至視線之極限,宛若一大片一大片粉紅色的云彩,那微微旋轉(zhuǎn)的花朵,蕩漾出繾綣的弧度,由線到面,漫漫地將眼界包圍起來。且聽風(fēng)吟。

我無意識地默默攤開手掌,盛住了,跌出細(xì)細(xì)褶皺的瓣兒。又輕盈。又美好。呵口氣,就飄走了。

宛然側(cè)肩,看著作祟的羅瑞。仰起下巴本身就代表了撒嬌,我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美,后者在我注視下主動避開了眼睛,他有正常的審美直覺,當(dāng)然承認(rèn)我的迷人。一念之間我似乎更加清醒,又更加懵懂,之于浮生而言。那一刻,身外色色,風(fēng)花月,統(tǒng)統(tǒng)成為迷煙。風(fēng)一吹,消散處凝成永恒。

小惜,還記得小時侯么,我曾說會一輩子好好照顧你。一輩子。

而如今我們長大了,也許可能完成當(dāng)初的許諾,不是么?

羅瑞,你聽我說。我干脆利落地從他手心抽出手來,想斂容正色道,我是不可能與你擁有…愛情的。結(jié)果說愛情二字時,還是明顯狹促地臉紅了。

呵,難道是因為張澍茂那家伙?不知他哪兒來的氣意,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不置可否地望著他笑啊笑,一副沒聽懂的摸樣。我故做灑脫肆懷拍拍他肩膀轉(zhuǎn)身走離開。我想,未成年的我們,原本是不懂愛情的。而我們真正在做的,不過是索取而已。關(guān)乎好奇,關(guān)乎沖動,關(guān)乎寂寞。

而不是,愛。

(二)

轉(zhuǎn)日,我一如既往站在校門口等羅瑞回家。沒多久,一個女同學(xué)慌里慌張地亂叫,惜,惜。我以為認(rèn)錯了人,結(jié)果她上前來拉住我袖子,羅瑞和你男朋友鬧起來了,我拉不住,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我整個腦子轟然炸開,趕緊跑到隱蔽的后門,角落里已圍了一圈人。天色混沌,我找不到亦分不清羅瑞在哪兒,仿佛跑進(jìn)了境外密林,只覺得忐忑和無助但我不想不能怎么可以離開。誰也不能傷害我的羅瑞。借過頭于頭之間晃動的間隙,我拼命尋找我的羅瑞,天那么暗,層層人群包裹,人群在慫恿,在晃動,扯住對方的衣領(lǐng)…揮拳砸對方臉…后者一腿猛踢在羅瑞左膝上。羅瑞咬牙忍住痛,剛向左晃了一晃,從后面涌上來的兩方人群已洪水猛獸般的交織在了一起,糾纏……就這樣淹沒了羅瑞……

我害怕了。

為什么會出手?我害怕這樣的羅瑞,從未見過他如此狂躁和憤怒,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不,是時間改變了他。我曾無數(shù)次幻想羅瑞被時間打磨后的檐子。它終于抵達(dá),卻不料會是這副樣子。

我空空洞洞的逆光而立,面對難堪的現(xiàn)實,黯然不動。忽然人群中直投來一道目光,逼視、攝魂,如同一道迅疾的閃電,剎時擊中我心底最柔軟的那塊。迫使我慌亂地轉(zhuǎn)身離開。先是碎步,然后加快了速度,一直跑,一直跑。風(fēng)呼呼掠過耳際,臉刺疼刺疼的,伸手一摸,滿是淚水。可我不能停,后面有人在追我。我知道那是誰。

羅瑞的氣息和腳步聲早已絲絲銘鐫入骨,怎么可能說忘掉就忘掉,想逃脫就能逃脫呢?

他終于擋住了我。

我,我害怕他,不敢面對他。只聽見羅瑞略帶幾分委屈地激動地吼,你為什么要跑?難道我教訓(xùn)那小子一頓,你不開心了?

該如何來面對你?我撇過頭,語氣極冷極淡,謝謝你的好意。仿佛與己無關(guān)。繞向左邊,還是下決心離開。

而羅瑞又一次擋住出口。如同一個小孩子般不屈不撓地探問,你心疼了?

是的。我自己也不知是違心還是真意,思維很亂。說完我神使鬼差地仰起頭----他的下巴輪廓剛毅,額頭滲有汗珠,就像湖面一樣溫潤舒坦,嘴角下垂,聽說這表示其人心中抑郁焦躁。那一刻我豁然驚訝,眼前的羅瑞與印象里的羅瑞怎么好象不是同一個人了呢?印象里的羅瑞多好啊,陽光都舍不得從他身上移開。而今卻一長大,疏離陌生到我去不了的彼端了,霎時陌生了。我的耳朵聽見一個聲音撕吼,是撕吼。

你以為打架很了不起么?幼稚!難道你沒發(fā)覺我一直被你纏得很無奈么?我喜歡怎樣的人交怎樣的男朋友何時輪到你來管了?呵,要不是因為成天和你在我們還不會分手呢!我再也沒興趣看到你這張自以為是的臉了!

那是16歲的傍晚,在幽靜的學(xué)校林陰小徑上,同齡的少年立在徑邊,魂不守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從小保護(hù)的女孩子,摞下句絕情話,然后揚長而去。快回頭,快回頭,告訴他一切只是氣話。但是她沒有。風(fēng)那么大,拔起一根根發(fā)絲似乎能讓身體飛起來。她胸口那豆點大的溫暖,也像是風(fēng)中殘燭,被風(fēng)一吹,倏忽熄滅。

(三)

白光四起,刺疼眼底,迎面而來的是同桌那張焦急的臉,她指指門外,說,放學(xué)了,有人在門口找你。

走出班門口時,不由皺眉。不是羅瑞。

已經(jīng)好久沒見羅瑞了?;蛟S應(yīng)該換種說法,我成功地躲避了羅瑞好久。打電話不接,發(fā)短信不回。他向我道歉,問怎樣做才能原諒他??晌以撛鯓踊卮??明明是我的無理取鬧在先。這么多年來,他總是這樣的對我好,逐漸地,居然會倦怠,會反感。自己處于主導(dǎo)地位,可以隨意丟棄踐踏別人的好。拒絕有時是一種殘忍地快樂。

那日忽聞門鈴聲,忘了透過貓眼看來者誰。一開門,是羅瑞,目光灼灼的。我心下登時慌亂,像是被逮住的賊,忙不迭關(guān)門,“咚----”一聲巨響。久久,久久。門外人再沒敲響。我沒勇氣透過貓眼看他有沒有走。我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樣做,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哭泣。身體某處仿佛被摳空了一塊,空空洞洞的風(fēng)穿透而過,會徹骨涼寒。清清晰晰。魂牽饒。

他帶我去三樓甬道。是張澍茂,他倚在護(hù)欄上,氣定神閑地說,我想和你復(fù)合。

我好笑,為什么我感覺自己成了他的玩偶,有興趣擁抱,反之屏棄有旁,這算什么?年輕的我們這所謂的愛情?

給個理由好嗎?

然后他側(cè)頭,定定地盯住我,眼睛狡黠地微瞇,銜住陽光,渙放出漣漪的光彩,嘴角浮笑,又轉(zhuǎn)回去。依然是那副神態(tài),那副表情,那副語氣,簡潔而一針見血。

沒理由。

那我也沒理由和你復(fù)合。

說實話,這句話我說得有些底氣不足。剛才他眼里那束光芒又一次將我攝住了。想當(dāng)初,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對他無法抗拒。正處躊躇之際,忽然,一只手臂將我輕輕地攬入一個胸膛。

…我大窘,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的呼吸在我耳際渲染,撩起發(fā)根的觸覺,那就讓我抱抱你吧,我太想你了。

那是我,第一次,與人,擁抱。泅潛至最接近本能的欲念之岸,一組薄涼臆造護(hù)送。

久久,他啞然道,如果換做羅瑞,你會不會同意?

羅瑞的名字好似咒語,劃開迷霧,使我陡然清醒。羅瑞。羅瑞。我慢慢咀嚼著這兩個初級漢語,心底摹生出橫無際涯的糾結(jié)。一把用力推開他,眼窩突然就囁嚅了。

張澍茂楞一楞,無奈地聳聳肩,側(cè)立于我跟前,又恢復(fù)往日的驕傲神態(tài),眉梢一挑,說,他走了。

什么?我心下一凜,不安陡生,趕緊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是羅瑞!他正形單影只沿樓下草坪疾步走遠(yuǎn),影子滿是蕭條落寞,阻斷了歸路。

卑鄙!我咬牙罵道,此刻我終于看清張澍茂的虛偽和卑劣,笑容完好下的報復(fù),我居然上了這種人的當(dāng)……一時齒冷心寒。

你又好到哪里去了?跑至拐角處時他的聲音再次刺入耳朵,繼續(xù)簡潔而一針見血。

想愛又不想擔(dān)當(dāng),還找我來當(dāng)擋箭牌,你同時傷害了兩個對你付出真心的人,你又好到哪兒去了?

你又好到哪兒去?你又好到哪兒去?!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我討厭這樣的自己,總是在做一些違心的事情,譬如對待張澍茂,譬如對不起羅瑞,甚至總是在欺騙自己的感情。也許,骨子里就是壞的,掀開光鮮靚麗,里面全是一堆分不清紋絡(luò)的爛肉!我承認(rèn),張澍茂的話和他的眼睛一樣清晰見底,我承認(rèn)原以為可以躲避的,結(jié)果不是,只是一場傷人傷己的鬧劇而已。

誰能理解我擔(dān)當(dāng)不起情深不壽慧極必傷的愁緒呢?難道,難道還是只有羅瑞可以?朗騎竹馬來,饒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猜嫌。否則,他怎長身站在校門口呢?平時一同回家的位置。我歡天喜地地跑過,一時幾乎忘了剛才他受的打擊……

一時忘了,一個身影遠(yuǎn)來而至,擋住我的前路,立在羅瑞跟前,一抹眉色淡若春花,其間蘊含的生動和熱情,竟令人舍不下心去責(zé)怪嫉妒。

自慚形穢。

我認(rèn)出她。羅瑞和張澍茂打架那天,是她,跑來對我捎的信兒,彼時心亂,忽略了她的存在……

只希望在我說完那通氣話后,她給予了羅瑞安慰,就像現(xiàn)在,巧笑倩兮地輕笑,俏皮地負(fù)手圍著他轉(zhuǎn)。一路走遠(yuǎn)。夕陽拖出長長的影子。我目送----并不傷心,反而不知從何而來一陣舒坦、妥帖。

只要人性不善變,時間不倒流,一切情感都會變質(zhì)。我不能失去你,羅瑞,自從親人走后,你便是我唯一接近親請的存在了。愛情太險,無論多么濃烈最后最好的結(jié)局不過還是還原成柴米油鹽,但更多的,是倦怠了,吵架了,分手了,訣別了,就像我的父母。愛情會隨著時間轉(zhuǎn)換成其它物質(zhì),甚至變成仇敵也未嘗不可。

所以,羅瑞,請原諒我太過理智,只要能看見你開心的笑呵,我也就滿足了。我一直想以另一種身份,無關(guān)愛情而又高于愛情,永遠(yuǎn)陪在你身旁,看足彼此的成長。

(四)

又是一個人回家。路上特意繞了個彎兒。

滿地殘紅,樹冠的櫻花已消失殫盡。想起那日與羅瑞闖入櫻花盛境的情景,物不是人已非,卻在腦海里飄來飄去,揮不去。我有些訝異,怎可以還不忘記?

那個時候,我們并肩立與落英繽紛中。一般高,一般瘦,十指相扣。那心跳是以怎樣的韻律怦然跳開,是他的。我如是。

是否在那顧忌皆遠(yuǎn)的一秒,我與他,也曾彼此差點兒淪陷于那片溫暖的沼澤呢?

我默默張開手掌,尖尖十指,灰色樹影從指尖滑落,不肯停留片刻,更奈何昨日情懷,都留不住的,留不住的。

久久,身后有人息。我轉(zhuǎn)過身。

立在夕陽里的他輪廓柔和,狡黠地微瞇眼睛,銜住陽光,渙放出漣漪的光彩。

我對你說的那席話都是真的,碰巧羅瑞路過,我有些吃醋,所以……

愿意讓我陪你一起走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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