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伙伴
一
三兒是兒時伙伴,去了昆明已經(jīng)八九年了,此次到昆明自然少不了一番攪擾。三兒開車來接我們,見面還是互相的揭疤,說著兒時的鬧事,惹的女兒們一直在笑。三兒的姑娘比我的女兒小幾歲,小時候同我的女兒也在一起玩過,見了面也很親熱,看著女兒們長高了,也長大了,非常的感慨。
要說還是在1970年的時候,在五七干校改造畢業(yè)的父母親分配到嘉峪關(guān),不久三兒的一家也從干校來了。三兒和我家住的很近,加上父母又是曾經(jīng)的同事,兩家來往密切,幾乎天天碰面,誰家的事都很清楚。兩家人時常在一起吃吃喝喝,大人們說他們關(guān)心的事情,我們小孩子玩自己的游戲。二哥和三兒又是同班,今天不是到他們家去,就是三兒到我們家來。常常是三兒不回去吃家里的飯,愛在我們家喝苞谷面糊糊,而我和哥哥也常常會去三兒的家里噌飯。七十年代的糧食、副食供應(yīng)并不豐富,有一段時間是百分之三十的細(xì)糧,百分之七十的粗糧。細(xì)糧也是很黑的面,粗糧就五花八門了,有苞谷面、高粱米,小米、還有紅薯干、各種豆類等等。而大米幾乎很少見到,在年節(jié)時候,少有的三五斤供應(yīng)。所以那時不論在誰家里,碰到什么就吃什么,總覺得別人家里飯好吃。三兒的媽媽很會做好吃的,常常會做一盤麻辣白菜,我們會把盤子里的湯都喝干,決不剩下一點菜渣。而三兒說最愛吃我媽媽做的西紅柿炒雞蛋,味道就是不一樣。
兒時的三兒少有的淘氣,常常會惹的父母生氣揍他。三兒挨了打,經(jīng)常到我家來訴苦,媽媽也總是給三兒一點安慰,弄點吃的給三兒。所以三兒在外面作了什么事情總會來和媽媽說幾句,回到家里就不敢說了。那時所有布料要憑布票買,家家都不夠用,只能節(jié)省著。一條褲子常常是老大穿完給老二,老二再接著補(bǔ)窟窿;褲子短了再接一圈,補(bǔ)丁摞補(bǔ)丁。大家都一樣,誰也不會笑話誰。三兒是老大,自然是穿新衣服。一次三兒穿了一條新條絨褲子,早晨跑來給我們顯擺了一會,到了下午就垂頭喪氣地來了。那條新褲子被扯了個大口子,忽閃忽閃地晃悠,問了半天,三兒才說鉆鐵絲網(wǎng)扯破了。回去自然是少不了一頓臭打。第二天,三兒居然自己用粗線縫了一下,于是那個大口子就被勉強(qiáng)地拉合在一起,保持著走風(fēng)漏氣的狀態(tài)。
那時大家住的都是平房,很大一片的居民區(qū)只有一個水龍頭。每天放學(xué)后大孩子都要往家里提水。三兒有個妹妹叫亞亞,還小,自然輪不到干活。有時提水的人多,需要排隊。三兒會把水桶往水管子下面一放,趁機(jī)就去玩了。往往一桶水提的不見了三兒的蹤影,經(jīng)常耽誤吃飯時間。而我因為有兩個哥哥,提水的差事自然就輪不到我。很多時候三兒的媽媽會讓亞亞跟著監(jiān)視三兒。三兒叫亞亞站在水管子旁邊等著,看著水桶,跟妹妹說撒泡尿去,這一撒就不知道在哪里放水。亞亞就會跑到我們家來找哥哥,哭哭啼啼的說哥哥不見了……三兒貪玩,不愛看書,從不在家里乖乖的待著,只要有機(jī)會就會沖出去猴玩。
記不清是哪一年的冬天,很晚了,三兒的老爸和老媽帶著亞亞到我們家來,說三兒淘氣,被老爸修理了一番,三兒就不回家了,不知道跑到哪里,來問二哥。二哥說上學(xué)的時候就沒見來,老師還在問。三兒的老爸焦急地沖進(jìn)了黑夜,說是去火車站找人,就怕三兒扒了火車跑了。那時的嘉峪關(guān)晚上根本就沒有班車,去火車站只能騎自行車。數(shù)九寒天,滴水成冰,在晚上不論走路還是騎車子都冷得非常得難受。三兒的老爸找了一夜,還是沒有三兒的影子。第二天三兒還是不見露面,這下可把大家急壞了,能通知的同學(xué)、同事都通知了,不論誰見了三兒都要把三兒帶回來。到了第三天,終于有人在暖氣溝的出口見到了三兒。原來三兒到處晃悠,冷得不行,干脆睡到暖氣溝里。最搞笑的是三兒離家出走時帶了一個大餅,那三天全靠那個大餅支撐著,最后實在渴得受不了,才爬出暖氣溝,結(jié)果被尋找的熟人發(fā)現(xiàn)了,這才結(jié)束了離家出走的故事。事后三兒告訴我們,說那個大餅是蔥花餅,味道好極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每年夏秋時節(jié),如果下了雨,哥哥們會結(jié)伴到戈壁灘上去挖沙蔥,這時候,自然少不了三兒的影子。帶一條麻袋,或者拿個筐子,騎上自行車沖到戈壁灘,連玩帶挖,一天下來,收獲很多,放在車子上啃吃啃吃推回來,這功勞就大的海了去。媽媽會教我們把挖回來的沙蔥撿干凈包餃子,如果多了就會用鹽腌起來,留到冬天也可以吃。按照現(xiàn)在的說法,那可是絕對的綠色食品。
七十年代嘉峪關(guān)冬天幾乎沒有什么時令的蔬菜。每家都要貯存過冬的蔬菜,家家戶戶都挖的有菜窖,存一點過冬的白菜,土豆、蘿卜。到秋末時節(jié),儲存冬菜就成了每家的大事。我的哥哥和三兒常常會協(xié)同作戰(zhàn),今天在我家,明天到他家,先清理菜窖,再把買回的冬菜存到菜窖里放好。三兒喜歡做這些事情,每次總是做得很好,也就在這個時候會得到許多的夸獎和表揚。
在昆明,三兒招待我們吃飯的時候,我給女兒們講起三兒最經(jīng)典的笑話。三兒的外婆在成都,一次寄了點香腸來,他媽媽將香腸掛在廚房墻上,舍不得吃??墒遣痪冒l(fā)現(xiàn)香腸忽然沒了。三兒的女兒插嘴問:老爸香腸哪去了?三兒說老鼠吃了。惹得我們哈哈大笑,三兒說:那香腸天天掛在墻上,每天晚上睡覺就望著香腸,那口水啊,嘩嘩啦啦地天天在肚子里轉(zhuǎn)悠,能不動心思嗎?悄沒聲息就干掉了。三兒就睡在廚房里,近水樓臺。至于生吃還是熟吃,只有三兒知道。三兒的女兒說:老爸你的糗事比我還多。
二
嘉峪關(guān)位于甘肅河西走廊的盡頭,古道絲綢之路的陽關(guān)就坐落在這里。冬天漫長而寒冷,經(jīng)常刮起滿天的風(fēng)沙。每年冬天我們都會長凍瘡,要么在腳上,要么在耳朵或者手上。七十年代初沒有什么御寒的新式服裝,也就穿著笨重的棉襖棉褲,腳上穿著一種黑色的棉鞋,我們稱之為棉靰子,這種鞋并不暖和,常常凍得我們的腳疼。盡管這樣,年少的我們還是喜歡在外面玩。在門前空地倒上水,結(jié)成大片的冰,男孩子們就在冰上打老牛(一塊木頭鏇成圓錐體,尖的一頭挖個洞,裝一粒滾珠,外面用蠟筆或者顏料裝飾一番),一鞭子下去,看誰的老牛轉(zhuǎn)的時間長。三兒和二哥熱衷于這種游戲,每年都要做新的老牛,然后在一起比較誰得老牛好看,轉(zhuǎn)的時間長。而我們小丫頭也就跟著玩玩滑冰,有時耍賴,讓哥哥拖著在冰上滑著走。常常是哥哥們要出去玩,媽媽不讓去,除非帶著我,三兒就拖著亞亞,二哥帶著我,于是四個人呼呼啦啦在外面傻玩,經(jīng)常玩到天黑,星星開始做燈,這才各回各家。
那時大人們顧不上管理我們,他們白天上班,晚上要去參加政治學(xué)習(xí),改造思想,回到家來往往都到深夜了。至于我們?nèi)绾螌W(xué)習(xí)、如何傻玩,全憑哥哥做主。很多時候,都是我和亞亞看著天黑了,心里害怕,嚷著要回家,如果哥哥們不聽,就威脅要告訴爸媽,哥哥們才肯罷休,而且同樣威脅我和亞亞下次不帶我們出來。
每到冬天來臨的時候,我們非常喜歡玩踢腱子。這個腱子不是用雞毛做的那種,而是用鉛砣做的。找個磚頭,用刀子刻一個圓圈的膜具,弄個鐵勺把牙膏皮放在爐子里化掉,倒進(jìn)膜具里,鉛砣做好了。接下來就是尋找馬鬃,通常是趁著老鄉(xiāng)趕著馬車進(jìn)城的時候,偷偷的剪一點馬鬃,越長越好看。把馬鬃放進(jìn)鉛砣里,中間再用木楔子釘緊,于是腱子就做成了。三兒常能搞來馬鬃,做的腱子很好看。這種腱子也只能在冬天踢,因為穿著棉鞋,踢起來腳不疼。踢得好的,腱子上下飛舞,馬鬃也跟著飄動很是好看。也就在那個時刻,三兒就成為眾人矚目的對象,吸引很多眼光。如果圍觀的人多起來,三兒的表演就越發(fā)的輕盈,眼花繚亂,引來許多的喝彩。
不過家長不喜歡我們踢,經(jīng)常是冬天還沒結(jié)束,鞋子就踢破了,招徠一頓的罵。
一次我們四個人跑到嘉峪關(guān)城樓去玩,三兒老爸在那里工作,是個考古專家。一路沿著寬闊的蘭新公路走去,嬉鬧著并不覺得那個路很長。到了城樓上,順著高大偉岸的城墻跑來跑去,數(shù)一數(shù)每一面城墻上有幾個垛口。最后站在靠西邊的城墻垛口,尋找遠(yuǎn)處隱約可見的陽關(guān)界碑。那時的城樓不像現(xiàn)在整修得漂亮,基本保持著原來古樸的風(fēng)貌,高大巍峨。城樓的一角有個回音壁,拍一下手也會有回音,仍個石頭上去,會發(fā)出小鳥般的叫聲。只是后來等我們離開嘉峪關(guān)的時候,那個城墻一角已經(jīng)被砸成了窟窿,用新的磚頭修補(bǔ)后,也可以發(fā)出鳥叫的聲音,只不過已經(jīng)沒有最初響亮。三兒老爸見我們來玩,給我們拍了一張照片,四個人一溜排開,三兒最高,其次是二哥,接下來是我,最后是亞亞。這張照片便成了我們少年時最好的紀(jì)念。
到了一九七九年,我父母原單位的老領(lǐng)導(dǎo)召集他們這些臭老九返回原單位工作,那年十月我們離開了居住十年的嘉峪關(guān),我們家先走,三兒一家后走。最后兩家人又匯合在省城蘭州,開始書寫我們另一段難忘的意氣風(fēng)發(fā)的青春歲月……
在昆明我?guī)е畠荷允峦A簦_始在云南的旅游,十天后又返回昆明,最后還是三兒將我們送上了飛機(jī)。許多的感慨,許多的回憶,我們留下的是快樂和美好,還有對過往歲月的懷念。那時我們年少,那時我們生活貧瘠,但那時我們擁有自己的天地,幸福地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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