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怕知身是客
記得多少次回家,總是行色匆匆,猶如天涯過客。不知道是我的久違還是故鄉(xiāng)的冷漠,我只有在夢中溫存于故鄉(xiāng)的溫軟的懷里。
那綿延幾十里的九龍山,是一道翠綠的屏障,遠戍在故鄉(xiāng)的東南方,東邊山頭像龍頭陡然扎在山澗的洞陽水庫,那水庫蕩漾的萬頃碧波仿佛就是從龍頭里涌出來的。水庫的水滋養(yǎng)著山下一大片土地,滋養(yǎng)著山下一代代黎民百姓。山下一條河,穿過一片肥沃的稻田向西而去。那河,是我童年的樂園,抓魚、摸蟹、揀石筆。那河除了讓我們得到美味,還維系著我們的懵懵懂懂的讀書夢。設在祠堂的老屋小學的孩子們就是用這河里的粉嫩的青石條磨成細嫩的石筆在石板上涂鴉著自己的夢。磨石筆磨得手指出血,那執(zhí)拗細致勁,一點也不比大人們開春前制作農具時差。
夢總是支離破碎。我從變成紅磚房的老屋小學,夢一般地到了北盛讀高中,穿行在大塘邊、官桂沖的山路阡陌上,時常擔心山路兩旁那陰森的雜木林中竄出什么鬼怪,走在那荒山野嶺里,總懷疑自己的腳步聲是別人跟蹤的腳步聲,不時緊張而害怕地回頭看。
夢又是似真似幻的。從兒時到年過三十,時常夢到和童年的伙伴嬉戲追逐,被追得無處可逃時,就會腋下生翅,撲哧撲哧飛起來,一時飛上九龍山蜂,一時跌在大塘邊的水塘里,雖被驚醒,嚇出一身冷汗,可是,那其中的情味,卻是混著無比的幸福的。
一晃已是年屆五十,從田里屋子飛出去的我雖然飛得不遠,闊別家鄉(xiāng)已經三十年,現(xiàn)在做的夢再不是飛翔,卻是尋夢故鄉(xiāng)。當我夢里回到老屋小學,那里卻變成了工廠,上學路上碰到的一個個全是陌路人。更讓我難堪的是我用稚嫩的雙腳幾乎量遍了的山路田壟,常常變成了陌生的他鄉(xiāng)異域,我問路時,人們冷冷地答道這是西園或是南園。我常常在夢里驚醒,醒后心有余悸。在黑暗中,我像漂泊無依的孤魂。人們總是“夢里不知身是客”,可得“一晌貪歡”。而我總是夢里怕知身是客,如孤雁心寒,瞬間有了一種莫名的刺痛。
因為這種煎熬,我從各種信息平臺去了解我的家鄉(xiāng)——洞陽鎮(zhèn),工業(yè)園。上高中走過的山路田壟變成了通衢大道,令人害怕的荒山變成了鱗次櫛比的樓房。依然蒼翠的九龍山便是見證,那天翻地覆的變化,真如“黃塵清水三山下,更變千年如走馬”。故鄉(xiāng)已是瀏陽一線三城藍圖的新城區(qū)。昔日的窮鄉(xiāng)僻壤,而今遍地商機。尤其家鄉(xiāng)的人,有勁頭、更有奔頭;講時尚、更顯精神。那年舅舅李親賢老先生七十壽誕,如何祝賀頗費心思,好在劉禹錫沒有申請著作權,于是仿寫的一首《晚晴銘》:“位不在高,有德則名;話不在多,有理則靈。斯是賢公,淡泊人生。夕陽無限好,人間重萬晴。生活今勝昔,居室有歡欣??梢允虉@田,論股經;無是非之亂耳,無貧窘之勞形。春賞九龍山,秋游工業(yè)園。親朋云:何老之有?”家鄉(xiāng)人的幸福指數(shù),由此可見一斑。(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我心潮蕩漾,已不再有天涯過客之感;故鄉(xiāng),又給了我飛翔的力量!
2011年11月25日晚
首發(fā)散文網:http://www.277762.cc/subject/2388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