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情思

黃葉斌

武昌閱馬場，即辛亥革命首義廣場。南北對峙中，一新一舊兩座紅樓巍然屹立默然對望，在辛亥革命百年后的歷史時空對接，同時，又將參觀者的情思與歷史老人的敘述和為民主共和而捐軀的忠魂對話。

初冬，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辛亥革命百年祭奠的禮炮剛剛過去40天。這是我第二次來到這里，上月因為參觀者爆滿而未能入內(nèi)。適逢周末，寬闊的首義廣場上熱鬧非凡游人如織。在廣場入口處，一組高大而肅穆的群體雕塑挺立于曾經(jīng)打響武昌首義第一槍的舊址上，鮮活于人們的拜謁、敬仰和懷想的目光中，定格于游人留下影像的閃光燈之間。在花崗巖的底座上，手握漢陽造步槍、站立于迫擊炮后面準備發(fā)射、高擎九角十八星義旗的幾位戰(zhàn)士，神情凝重，眼中噴火，姿態(tài)各異：或沖鋒、或振臂、或仰望、或沉思、或吶喊……頓時，我的視線被它的靜穆威嚴所吸引，心靈被它的無聲心語所震撼，情緒被它的磁場氛圍所感染。無疑，這組雕像是辛亥革命仁人志士的精神寫照，是一代忠魂回歸故土的化身，是共和民主理想的形象載體，是告慰英烈啟迪后人的時代宣言！

在外面看，這座經(jīng)過兩年施工而成的V型赭紅色的建筑，其建筑面積2.2萬平米，展廳面積近7000平米。其雙坡屋頂、飛檐翹角的外形，酷似“一飛沖天”的鯤鵬之翅，又似遨游太空的飛船機翼，古樸新穎而又氣勢非凡，詩意點綴而又沉穩(wěn)大氣，是中國傳統(tǒng)建筑風格與現(xiàn)代造型藝術(shù)的完美結(jié)合。其血色的質(zhì)感似乎是革命先烈的鮮血凃染，令人在視覺和觸摸中感受到一種難以言說的心悸與疼痛。

這座博物館有三層樓，五個展廳：“晚清中國、革命原起、武昌起義、創(chuàng)建共和、辛亥百年”，參觀路徑大約1572米。憑著證件免費取得門票，隨著人流進入“辛亥革命博物館”一樓，也就從現(xiàn)代時光穿越回到了歷史的隧道。一樓處于地下一層，即第一展廳“晚清中國”。其設(shè)計的寓意也是不難理解的：二千多年的封建帝制難道不是人間的地獄嗎？在地上的兩層樓難道不是世紀之光的呈現(xiàn)嗎？(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從左側(cè)進入展廳，映入眼簾的是那昏暗迷離的燈光、土灰慘淡的色調(diào)、逼仄曲折的通道、倒鍋式的前傾墻壁——尤其是那鐫刻在兩邊墻上的12條喪權(quán)辱國的不平等條約名稱，更像一條條鋼鞭無聲地抽打著游人的心弦，令人憤懣、疼痛而窒息。晚清社會生活的衰敗腐朽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現(xiàn)狀，通過復(fù)制放大的舊照片和形象雕塑，栩栩如生地表現(xiàn)出來，令人感嘆百年前的中國大地已經(jīng)是一座地漿奔涌的火山口了。這種歷史潮流的回旋、沖撞、掙扎與咆哮，是順應(yīng)世界改革與發(fā)展趨勢的一種必然，是呼喚顛覆與革新的文明曙光的一種照耀，是人心所向的民主共和正義力量的前奏曲。

在“革命原起”展廳，再現(xiàn)了“地火運行”的歷史片段或瞬間場景。天幕上空，以影像的形式放映出孫中山擬定的同盟會12字綱領(lǐng)：“驅(qū)除韃虜，恢復(fù)中華，創(chuàng)立民國，平均地權(quán)”，如雷貫耳的聲音似乎就在耳邊回響。同盟會于1905年8月20日在日本成立，同時，在全國各地和世界華人華僑也紛紛建立了各種以推翻清朝統(tǒng)治為目的的革命組織，如光復(fù)會、光復(fù)軍、共進會、文學社、立憲黨、科學補習所和新軍等。譚嗣同等六君子、秋瑾女俠、徐錫麟、林覺民等黃花崗起義的72烈士的“出師未捷身先死”，與戊戌政變后漢口自立軍的組織者唐才常和秦力山的斗爭與被捕，以及康有為、梁啟超和公車上書學子的維新運動，使人在敬佩的同時不免生出幾分惋惜之情。同盟會領(lǐng)導(dǎo)的10次武裝起義雖然以失敗告終，但是卻為辛亥革命的成功奠定了思想、組織、宣傳和經(jīng)驗方面的基礎(chǔ)?？梢哉f，在熱血中開放的民主共和之花，是在凄風苦雨中含苞萌芽的，是在槍林彈雨中冶煉淬火的，是在英魂的堅韌挺拔中呵護成長的。因此，這種花朵，是人間最艷麗、最奇特、最尊貴、最永恒的時代之花！

在工作人員的引導(dǎo)下，我們依次來到了第三展廳“武昌起義”。這是一條仿真復(fù)制古街，石板地、小街坊、夜晚的燈籠、執(zhí)勤的士兵、密會的場所、起義的場面……借助于實物、圖片、人物雕塑、微縮景觀、浮雕、沙盤模型、電影資料、環(huán)幕影院和錄像等多媒體手段，把百年前的時空記憶重新還原，讓你在觀摩、聆聽和感受中接受歷史老人的講述與回味，讓你在驚心動魄的那場戰(zhàn)斗中觸摸勝利果實的孕育和生長的艱辛歷程。這是多么難得的一次體驗??！由于三次意外事件的發(fā)生，參加辛亥革命起義的彭楚潘（27歲）、劉復(fù)基（28歲）和楊宏勝（36歲）三人不幸被清政府捕捉斬首。幸運的是，當時還留下了他們就義時的照片：尸首分離的慘狀、死不瞑目的悲壯、張口大喊的英勇。是的，據(jù)史料記載，劉復(fù)基等人在敵人的屠刀下高呼“同胞速起，還我河山”的口號，如世紀之初的一聲驚雷將封建帝制的頹廢大廈搖動坍圮，為辛亥革命義旗的獵獵飄揚呼風喚雨，為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城市暴動的成功預(yù)言祭奠。佇立于這些英烈的遺像前，我們的心胸似巖石壓頂堵得慌，我們的血液如火焰炙烤賁張澎湃，我們的心情像巨浪敲打無法平靜。今天，當我們在平坦寬廣的彭劉楊路散步觀光休閑的時候，是否還記得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的故事和灑下的熱血？除了敬仰與懷念，我們還能做些什么呢？

來到第四展廳“創(chuàng)建共和”，可以更加全面地了解當時全國的革命形勢。作為辛亥革命的政治領(lǐng)袖和民主共和理想的實踐者，孫中山先生的革命歷史經(jīng)歷，以一塊世界地圖的電子屏幕示意圖和場景復(fù)原的雕塑展示出來：孫中山曾經(jīng)三次往返于美國檀香山從事求學與革命活動，他和母親站立船舷眺望大海深處的一輪紅日。這些生動逼真的形象描述，讓我們了解了一代偉人的成長和成功的秘訣。一幅“黎元洪祭天”的油畫，再現(xiàn)了成立鄂軍都督府的一個瞬間；兩幅“武昌起義地形圖”和“全國起義形勢圖”，采用地板腳下觸摸和平臺手指感應(yīng)的方式逐一展示；一處“陽夏保衛(wèi)戰(zhàn)即劉家廟之戰(zhàn)”，在場景復(fù)制還原中依稀聽見隆隆槍炮聲的吼叫與浴血拼殺的悲壯……義舉是艱難的，但是勝利果實的保衛(wèi)更加艱苦。辛亥革命的價值與意義是前無古人的，是中國歷史的一個偉大的轉(zhuǎn)折點，是世紀之光的照耀，是熱血之志、鐵血之花和骨血之魂的集中凝聚，是中國歷史上的完全為著民主共和理想而奮斗的一次真正的革命。正如著名作家任蒙先生所說，武昌起義的勝利，不是武力的勝利，不是個人野心家權(quán)欲的勝利，而是信仰的勝利，是人民意志的勝利！誠哉斯言！

第五展廳的內(nèi)容，主要是百年來紀念、研究、宣傳“辛亥革命”的歷史資料與進展情況。這部分以照片和實物為主，也是使我們?yōu)橹械叫牢康牡胤?。近兩個小時的觀摩和拜謁，透過700余件文物和703張照片的再現(xiàn)、展示和傾訴，使我們用目光與紅樓對話的同時，更是在用心靈捕捉和感受著歷史的足音，熏陶和檢驗著我們的良知與理性。“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如黃鐘大呂般的偉人箴言永遠激勵著我們前進的步伐！

走出這座紅樓的大門，站在廣場上再一次回眸仰望，只見這只寫意鯤鵬在陽光下扶搖直上，背負著民族的希望和先烈的遺志，回旋、翻轉(zhuǎn)、騰空而去……

（寫于2011.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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