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記憶
今年是辛亥革命,一百周年。剛好也是我父親的百年生誕。但他生在那一天,我卻無從問起。
一九六八年的農(nóng)歷八月十二日的下午,父親去世了。那年我才十四歲。我對父親的印象,不是很清析。我感到他始終是一清瘦的老頭,理著高平裝頭發(fā),穿一身黑中山裝,個子比我現(xiàn)在一米八二還要高。他不會做農(nóng)活,最多是放放牛。連他自己抽的煙葉也是我們兄弟幫他種的。一雙大手,幾乎沒有什么彈性,干干的手指,被草煙熏的黃黃的,給我洗臉時,濃濃煙味,直撲進(jìn)我的鼻腔。但我很喜歡這種煙香味。每次父親給我洗臉,先用他的大手舀起一點水抹在我的臉上,水夾帶著煙草味,又潤又香,我感覺到這是父親特殊的氣息,趁時我深深的聞著,生怕爸爸的手停下來。
父親他也不善言表,只有夏天睡在竹床上,看著天空的星星,一眨一眨的,藏著無限的秘密時,父親才開始對我們一家人,講起他那神秘的經(jīng)歷。我哪時還小有些還聽不懂。依稀的知道他跑過東北,看過故宮。那時他穿著黑長棉大衣,在故宮里游玩,別人都好奇,詫異的眼光把這個年青人當(dāng)著是外星人。父親也難得理睬他們,繼續(xù)看他的故宮。那時我們也不知道故宮是什么。父親有時還蠻有成就感的。他說他會打槍。我懷疑的問他,是那種能打得響,鐵做的槍嗎?爸爸不無驕傲的炫耀道:“你們看的《鐵道游擊隊》里的快慢機(jī)我都用過,一甩二十響?!边@時的我也很羨慕爸爸。
還在我更小的時候,曾經(jīng)聽過爸爸“單手救羊”的傳說。說的是一九五八年,爸爸在潭埠街為生產(chǎn)隊里放羊的事。潭埠,顧名思義是說修河有一口很深很深的水潭,據(jù)說三兩絲線也打不到底,上面又有塊絕壁。有一次,一只小羊跑上這絕壁上。在潭邊洗衣的人都以為羊就要掉進(jìn)潭里。爸爸這時眼尖手快,突然來個鷂子翻身,一腳點在巖上,伸出一只手接住小羊,又來個鷂子翻身折回來,前后快如閃電,連在埠下洗衣的婦女眼睛都沒看清是什么回事時,爸爸已經(jīng)與小羊都回到了岸邊。
爸爸一般都不談他的經(jīng)歷,不過我們都覺得爸爸閱歷豐富,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奧妙無數(shù),還帶點傳奇色彩。不過,文化大革命三查時,造反派來我家糾斗我的父親時,造反的人說我爸爸是武寧縣城東渡村的保長。按照當(dāng)時是算得上歷史反革命的??晌业母赣H卻病危在床上,不久爸爸就病逝了。后來,我才明白父親不愿意給我們講他的神秘身世,是怕我們受到政治牽連。
就是這形象模糊的爸爸,在我們孩子眼里他仍然是一座大山。(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那還是我在讀五年級的時候,我突然得了一場大病,高燒不退,說糊話,同學(xué)都嚇得要死。學(xué)校趕快叫家里來人,把人接回去。黃昏時分,我只感覺到父親來了,同來的還有姐夫。爸爸買了一個大橙子給我解渴。我平生第一次吃這種水果,頓時像喝仙水,好過多啦。不久我又發(fā)起了高燒。不知道離開多久,我睡在竹椅做的擔(dān)架上,父親和姐夫抬著我一高一低翻過了黃嶺凹,已經(jīng)離開學(xué)校有五六里了。這時月亮凌空,山風(fēng)微微吹過,只聽見父親的咳嗽和姐夫的喘息的聲音,隨著上下的山路,我感覺飄在空中,昏昏沉沉的。但我仍然感到父親的力量的存在,不一會兒我又睡了過去。離家還有十幾里,后面是怎樣到家的我就不知道了。
當(dāng)我醒來,我卻睡在堂前的竹床上,屋后的烏鴉在一個勁的叫著。只看到媽媽在我的身邊,聽到媽媽抽泣著,喃喃的喚著我的奶名。過了不知道幾天,村上一個老人死了。爸爸媽媽才松了一口氣。說來也怪,我的病也奇跡般的漸漸好了起來。
慢慢的我們長大了。哥哥可以參加生產(chǎn)隊的勞動,我也能在家打打幫手。破蔑是那時一項主要家庭付業(yè)。爸爸看到我們兄弟都能干了,他舒坦著透著氣。有時用他那厚重的山東話狡狎的說:“俺乍就不能整呢!”我們父子的哈哈笑聲,常常就充滿在整個茅屋里。
爸爸在我們的眼里,他就是一座大山。我們就在這座大山上生根開花,直到現(xiàn)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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