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的孫子
三叔的孫子來找三叔吃午飯。那是一個(gè)拖著鼻涕的小男孩,上身顯得過于肥大的衣服裹住了他的腿彎,腳下趿沓著一雙破布鞋,一個(gè)黑乎乎的大腳趾在漏口如小老鼠一樣縮頭縮腦。
這孩子叫豆子,6歲吧,我知道這孩子挺可憐,堂弟從小就患有嚴(yán)重的哮喘病,前兩年,弟媳不知怎么的突然間就得了瘋病,動輒撕扯了衣服光著身子滿村亂竄,不怎么殷實(shí)的家庭這下就苦了孩子。無奈,七十多歲的三叔三嬸就把孩子收攏到自己羽下,便無力顧及兒子和兒媳的情況了。
“叫五叔”三叔指著我對豆子說。
孩子不語,只是偎在門框上用黑豆似的眼睛盯著我看。
“叫五叔??!這是你城里的五叔!”三叔有些急了。
孩子依然不語,還是那樣盯著我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掏出一張五十元的錢走過去遞到豆子面前,他看著我,突然轉(zhuǎn)身跑了。
“這崽娃子!”三叔有些慍怒。
我只好轉(zhuǎn)身把錢塞到三叔那布滿老繭裂縫的手中。
“這崽娃子!”三叔眼里噙了淚花,抖縮著花白的胡須還在絮叨著。
“這崽娃子可憐啊,他媽瘋了,去年歿了,他今年去山西煤礦打工去了……”
我一驚,“我弟那身子骨,能出那力?”
沒辦法啊,不出去,這幾年借的那些錢咋還啊!三叔眼中渾濁的淚涌出。他那油污的袖口揩了揩,用手掌又抹了一把,我遞過一支煙,點(diǎn)燃。三叔猛吸一口,不再言語。
“豆子上學(xué)了嗎?”
“上了,今年剛報(bào)上名,不是免學(xué)費(fèi)了嗎?就上了!”
一抬頭,門口突然縮回去一顆小腦袋,然后是一陣腳步聲遠(yuǎn)去了!
“這崽娃子!”三叔吼了一聲。
下午,我正在院中閑坐,院門開了,豆子跑了進(jìn)來,將一整個(gè)的向日葵撂進(jìn)了我懷里,立刻退得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在一邊望著我。
向日葵粒粒飽滿,我揀起一顆,嗑著。
“豆子,過來!”
豆子走近了一步!
“豆子,來五叔這兒!”
又近了一步!
我起身從屋里的行李中取出一瓶茉莉花茶給他,他仰脖喝了一口,咂咂嘴,又喝了一口,很快,瓶兒見底了。他還是一下一下仰起脖,想再喝一口。
我的鼻翕突然異常的酸楚。
“豆子,誰讓你給我送向日葵的,是爺爺?奶奶?”
“我自己!”受驚的豆子撂下一句話,一溜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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