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
在清晨的微光里,我就那樣沉默地站在家鄉(xiāng)的塬畔上。清冽的晨風(fēng)中飄散著一股淡淡的泥土清香。這是我離家鄉(xiāng)14年后第一次嗅到的這來自泥土的味道。這久違的味道卻又是那樣的若有若無,并隨著秋晨中升騰的霧氣,濕漉漉地在鼻翼間游動,猶如一個認(rèn)生的嬰兒,每當(dāng)你要舒展一下,深深地吸入一口,想盡情品嘗一下的時候,這味道卻似乎被你的深呼吸嚇退了,一下躲得無影無蹤,沖進鼻腔的完全是清冽的晨霧,而當(dāng)你懊悔地想放棄時,不經(jīng)意間,她又在你的鼻翼間翕動。
這似乎就是故鄉(xiāng)的魅力,讓人揮之不去。
太陽從對面塬畔上伸出半張桔黃的臉,腳畔的草尖上的露珠立刻綻放出璀璨的光亮來,一顆顆晶亮的珍珠,似要滑落卻就在草尖上顫巍巍地停留住,一閃一閃地直透那刺入晶珠的草尖。
塬畔上向下再向下的地方,是幾十戶散居的農(nóng)舍。有一家的場院上,一只狗,不知是在追逐一個秋蟲,或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鮮的東西,低著頭轉(zhuǎn)著圈在地上嗅著什么。一只高傲的大公雞站在一處低矮的墻頭上,仰脖打鳴,立刻驚動了那只狗,轉(zhuǎn)身撲咬著那只高傲的公雞。于是,雞鳴、犬吠之聲從靈空的山間回蕩上塬畔。不久,一個女人出現(xiàn)在了場院上,略一停頓,便返身回了屋中,接著,一間瓦房頂上便有輕煙升起,接著不久,場院上出現(xiàn)了一個肩扛犁耙、手牽耕牛的男人,陽光從塬畔上斜斜地投過去,男人肩頭犁耙的把上,便折出一道光亮,隨著男人一下一下的步伐,一閃一閃地。很快,場院上奔過去一群羊,一個老邁的身影揮著鞭子,不斷地將奔出隊伍的羊圈進羊群。于是,更多的屋頂上有了輕煙升起。于是,原野上有了農(nóng)人躬耕時對牲口的粗聲的吆喝聲。地垅犁開,翻裂的地垅上,也開始散出一縷縷白茫茫的霧……
有個十一二歲的瘦弱的姑娘挎著一個籃子從我身畔走過,怯怯的目光盯了一眼我這個陌生人,便低著頭快步走出,手中拎著一個手絹包裹的杯狀物中立刻顛出一些湯水,從底部滴落,小姑娘發(fā)現(xiàn)了便愈不敢快走,卻又不放心地折回頭望一眼我,停下來開始小心的伺弄著。我知道,她是要給早去田里干活的父親送吃的了。14年前,我也曾在這樣的晨曦中,如此裝扮地去給父親送早飯??啥?,父親老了,被我接到了城中那如鳥窩的家中頤養(yǎng)天年,母親已掩入黃土,于我生死兩隔。也在我離開這個村子的時候。這個送早飯的姑娘還未出世,但如今,當(dāng)我踏上家鄉(xiāng)的土地,我擁有的,除了這晨曦朝露,已是物是人非。我能感受的是那似曾的相識,除此而外,我似乎更像一個局外的看客,或如一個被當(dāng)作看客的人,即使我再走進田野,也無法和這山、這地難以融為一體了。因為,我沒了耕牛、犁耙和土地,我就無法再去走進犁鏵翻開土地的“嘭嘭”聲中,揀回過去的一切。
我不由得又做了一個深呼吸。(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太陽升上了天空,草尖上的露珠一閃間消逝了。霧氣從山間、田間散發(fā)出來,逐漸模糊了眼前的屋舍、田原,從塬畔用如白羽的紗綢裹住了一切,緩緩地流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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