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印象之二:福芹
歲月流失許多鮮活的記憶,懷舊的心總附酈著深深的傷感。有些人或物雖在同一天空下還存活著,可這一生恐怕再也無緣遇見。但他們曾經伴你走過一段青春,總歸是人生的見證,讓你歡喜或者讓你憂傷……
福芹是我女朋友的堂姐。我第一次到女朋友家去做客時,看見她故意與旁人大聲說話,而眼睛老是偷偷瞥我。我當時一點都沒在意她。我的目光集中在我女朋友身上。女朋友當時才二十歲,十分清純可愛,短發(fā)、方格大衣,都是我喜歡的。而且她在書店工作。
我和女朋友是在書店認識的。由一陌生顧客發(fā)展到談情說愛,這中間的過程是緩慢而含蓄的。我去她家?guī)状魏?,女朋友?a target="_blank">父母姐弟都對我很好。這我從他們對我的態(tài)度上看得出來。所以我想做他們的女婿是沒有問題的,而做男朋友在女朋友眼里似乎還沒有完全合格。女朋友經常對我忽冷忽熱,或甜言蜜語,或橫眉冷對。搞得我無所適從,很是煩惱。明明約好晚上去她家,但一到,她卻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家住城東,到城西有一小時路程,所以遇到這種情況我很惱火,卻發(fā)不出來。諒她年紀小,想想愛一個人不容易,也就隨她去了。偶爾一道出去玩,在公園的樹底下站著,月光又好,極想親個嘴什么的,但一親,一晚上她都不說一句話。害得我興味索然。
我不知女朋友的心思,但我感覺按自己的條件是配得上她的。我有時問她到底愛不愛我,她總是不響。而眼神又似乎告訴我是愛的。她言語不多,很溫柔,使我欲罷不能。
有一次我到女朋友家去,她卻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坐在堂屋,心中很氣。不知是等她呢還是賭氣回去。這時,住在隔壁的福芹來了。陪我說了好多話。使我覺得她們堂姐妹性格完全不同。一個沉靜,一個活潑;一個苗條,一個胖。我這才開始注意她。福芹長得很甜,笑起來讓人聯(lián)想到一塊甜餅。人很胖,由于個子高一些才不至于像湯團。她戴著眼鏡,像有些學問。一問,才知是某小學教師。她穿著隨便,不像女朋友那樣講究。后來她說想借一本什么書。我說我家離省圖書館很近,借書沒有問題?,F(xiàn)在想來福芹是愛情小說看得太多。因為小說中愛情的開始必定是從借書開始的,因為借,所以有還。但后來女朋友回家看到我們談得熱烈,很不高興。我卻因女朋友有了醋意暗暗得意。暗想要跟福芹接觸來刺激女朋友的自尊,并讓她尊重我。同時教訓一下她的傲慢。
縱然我單獨與福芹見面是因為借書,但我在約定的十字路口將書遞給她的時候,我從她的鏡片后面的眼神里讀到點什么。我不敢說這一剎那的感覺暗示著某種開始,但我預感到她會主動打電話給我。果然第二天,她就給我打來電話,除謝謝之外,仿佛還約我談談對那本書的感受。(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我感覺有一天晚上我和福芹是見過一面。因為到后來不會發(fā)展到我會移情別戀。但到底在哪里見面,怎么見面我似乎記不起來。好像是夏末晚上的公園里,我們邊走邊愉快地交談。她甜甜的笑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至今唯記得公園的緩坡上有一盞蓮花燈,燈下她穿著一條深藍色的連衣裙在等我。我似乎從廁所出來。
后來我仍然到女朋友家里去。但多數是趁福芹到校上課的時候。我對女朋友的冷淡漸漸支持不住,便有些蠻不講理。有一次,我在她的房間興致勃勃地談些有趣的事,而她卻無動于衷,垂著頭玩弄著手中的發(fā)夾。我不由得懊喪,便圈抱想吻她,被她猛地一記耳光?;鹄崩钡母杏X突然使我清醒,女朋友并不愛我。我惡恨恨地對她說:“你會后悔的!”
我總算有充分的理由與女朋友熱情的堂姐福芹接觸而不感內疚。我甚至從等福芹打電話約我,發(fā)展到主動去約她。后來我們似乎頻頻約會,但感覺卻愈來愈差。因為我發(fā)現(xiàn)福芹善于表露而無從體驗那種令人甜蜜猜測的快樂。她把她的嘴唇及需要愛撫的神情全都表露無遺,使我覺得像一個戰(zhàn)士在攻克一個碉堡,而碉堡里一個敵人也沒有,這樣便無從表現(xiàn)我的戰(zhàn)斗,無從表現(xiàn)英雄式的氣概。只覺得勝利太容易而索然無味。特別是她把本不應告訴我的隱私坦然地告訴了我。我在一陣感動之余,立即產生不愿再見她的念頭。于是她就一封一封地寫信來。我一封信也沒有回。我覺得當初與她接觸實際是為了報復我的女朋友。而說到底我女朋友至今可能也沒有被報復的痛苦,而痛苦的受害者恰恰是我!因為我那時才知道,我真正愛的是我的女朋友而非福芹。
我對照了一下其中的原因,大致有那么幾點:女朋友漂亮、純情,緊抿嘴唇的笑容,短發(fā)半遮臉都令我著迷,穿的衣服合身得體,顏色柔和,爽心悅目。說起話來低低淺淺地韻味十足。而福芹長得很胖,頭發(fā)扎個大尾巴,穿衣服隨便,甚至很糟糕。有一次約會竟然戴一頂很俗氣的帽子與我在大街上走,引來路人的議論。唯一可取的是她甜甜的樣子,但其時,我已覺得她甜得有些膩人。所以我在最后一次約她出來時,講了一大堆話,意思是:再見!因為是在白天的大街上,我看見她有淚意而沒有哭出來。沉默了一陣,轉身走了。而當我正要離去時,福芹追了上來。她從一只樣式過時的皮包里掏出一罐飲料遞給我。我瞥見包里還有一罐。我不肯接,她猛地將飲料往我手上一塞,快步地別轉身消失在大街上的人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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