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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來臨

2011-10-19 21:34 作者:相思梧葉  | 5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天漸漸在我的眼前暗了下來,從操場看出去,遠(yuǎn)處的一切都已經(jīng)模糊了,就連平日巍峨高聳的群山,都只剩下了一個隱隱約約的輪廓,更不消說對面山上那些白天清晰可見的樹了。學(xué)生都在教室上課,操場上打籃球的人都三三兩兩的離去,諾大的操場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月亮還沒有升起來,我的視線根本無法穿透這晚的黑暗,借著從教室的窗口投射出來的隱約燈光,我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燈亮了一下,忽的就滅了,過了一會兒,等開始忽閃忽閃的,仿佛有人在阻攔著它的前進(jìn),在這忽閃忽閃中,還傳來“噼噼啪啪”的響聲。再過了一會兒,燈徹底滅了,室內(nèi)只剩下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我知道這是老毛病,因?yàn)殡娏Σ蛔愕木壒?,每天晚上的七點(diǎn)多的時候,辦公室的等都沒有辦法正常亮起來。雖然辦公室的電腦旁邊放著一盞臺燈,但是我懶得打開它,因?yàn)榕_燈微弱的光芒,沒辦法照亮真?zhèn)€辦公室的黑暗,每次坐在臺燈前面的時候,我都感覺到身后的黑暗像要吞噬我一般籠過來,那種感覺讓人覺得窒息,所以每天晚上這個時候,如果不是特別需要的緣故,我就寧愿不開電腦,不開臺燈,就這樣呆呆地坐在那兒,把自己融入這片黑暗,變成這片黑暗的一部分。在這片黑暗中,睜著眼睛的我就如同一個瞎子。

其實(shí)我應(yīng)該慶幸,這只是暫時的電力不足,過一會兒,辦公室的等都會再次亮起來,比起那些在暗夜中度過的歲月,我確實(shí)幸福了許多。剛參加工作那幾年,在一個遠(yuǎn)離集鎮(zhèn)的鄉(xiāng)村小學(xué),有很多個夜晚,我都是在黑暗中度過的。那個村子的變壓器功率太小,常常因?yàn)樨?fù)荷過大的緣故,將變壓器燒壞,一旦變壓器被燒壞了,就會有很多真正的黑夜。在那樣的夜晚,我不僅失明了,也失語了,常常靜靜忍受著黑暗,等待著光明。如果是白天停電那還好一點(diǎn),因?yàn)槲視?zhǔn)備好蠟燭,最怕的就是晚上突然停電,那樣的話,我就會不知所措,因?yàn)槲业暮芏鄸|西都會在瞬間中斷,比如我伸向盤子的筷子,總會迷失自己的方向,而與桌子一次又一次親密接觸。

在那個學(xué)校呆了快一年的時候,我就掌握了一定的規(guī)律:每次到集鎮(zhèn)上的時候,我都會準(zhǔn)備好大量的蠟燭,這樣就不怕停電了。因?yàn)閷W(xué)生不多,我們的工作壓力不大,到了晚上,所有的時間都屬于我們自己了,因?yàn)殚]塞,我們的娛樂生活少得可憐,到了晚上,如果沒有停電,大家都會聚在一起打打麻將,彩頭很小的,但是因?yàn)樽约杭揖撑c個性的緣故,我很少參與那種娛樂活動,更多的時候,我都會一個人待在自己的房里讀書。如果停電了,大家都會早早休息,對于我來說,這是最好的時光,因?yàn)橥饷娴陌察o,我可以把自己浮躁的心寧靜下來,品味那些文字的芬芳。其實(shí),參加工作以來,也只有那幾年我是靜下心好好讀書的,我之所以能在現(xiàn)在的課堂上侃侃而談,真的很感謝那些年的積累,感謝那些停電的日子。

老家通電的時間很晚,我上小學(xué)的時候,每次父母上街,都會帶上幾個瓶子,買幾斤煤油,可以這樣說,自從我上學(xué)以來,家里買的煤油,一半以上都是被我用掉的。從小我就很看書,可是除了課本之外,我沒有辦法得到其他的書籍。于是,無論知道誰家有書,我都會想盡一切辦法借到手,當(dāng)然在農(nóng)村,是沒有辦法找到名著的,那些年我所看的,更多的是武俠小說和歷史演義小說。是在借不到書的時候,我就會找別人的手抄的歌(喪歌)來讀,讓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我的舅舅不知道從哪兒找到一本《張孝打鳳》的孝歌本子,讓我?guī)退槐?,那可把我高興壞了,我不僅給舅舅抄了一份,還給自己抄了一份,沒事的時候,就帶到學(xué)校在同學(xué)面前炫耀。

當(dāng)然更多的夜晚,我是無所事事的,做完了作業(yè)以后,就呆在院子里看天。鄉(xiāng)村的夜晚和白天一樣,再農(nóng)人的眼里,夜晚依舊忙碌。當(dāng)月亮升起的時候,父母依舊在忙碌,父親會借著微弱的月光,要么,編背簍,打草鞋……母親則會準(zhǔn)備第二天的豬食,通常他們都會忙到很晚才睡。(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那些沒有電燈的日子,鄉(xiāng)村的夜晚會比現(xiàn)在熱鬧好多,因?yàn)閵蕵飞畹膮T乏,我們會和附近同齡的孩子一起玩很多屬于我們自己的游戲,經(jīng)常是在附近的田坪玩打仗。一群小孩分成兩組,模仿著電影里的鏡頭,靠著自制的木頭刀槍劍戟,喊殺聲一片,這時候的月光讓我們的影子搖曳,忽大忽小,忽短忽長,竟然有了一種草木皆兵的感覺。那些夜晚,我們都是被父母叫回家的,可是由于我們的聲音太大,常常聽不到父母的呼喚,于是,很多時候,我們都是被父母領(lǐng)著耳朵回家的。

當(dāng)父母閑下來的時候,我會很乖地坐在父親的旁邊,聽父親給我講我講他所知道的那些故事,父親沒有讀過書,他所知道的那些故事,很多都是口耳相傳得來的,故事的內(nèi)容大多大同小異,要么就是勸誡人要積德行善,要么就是告誡我們要孝順父母,剛開始聽的時候,我還覺得挺新鮮的,時間長了,聽父親講來講去都是那幾個故事,我也就覺得沒意思,就不再聽了。很多年后,我才明白,父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對我們實(shí)施著屬于他對我們的教育,在那些故事里面所蘊(yùn)含的,是我的祖輩們代代相傳的古老的智慧,可是當(dāng)時的我卻沒有明白這個道理。參加工作以后,為了教育學(xué)生,我也和父親一樣,講著重復(fù)的故事,說著重復(fù)的話語,我才明白,父親當(dāng)年對我花費(fèi)了多少心血,而我因?yàn)樽约鹤x兩天書,拒絕父親講的故事的時候,父親的內(nèi)心該有多失望。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孩子,由于工作的緣故,我沒有多少時間陪在孩子的身邊,只有到了周末,我才能見到我的女兒,當(dāng)她剛剛跟我這個家里突然出現(xiàn)的陌生人混熟的時候,我卻又走了,也許,父親這個詞語對她來說實(shí)在是太陌生了。回想起我自己的童年,我才發(fā)現(xiàn),雖然貧窮,雖然閉塞,我卻比我的女兒幸福好多,因?yàn)槊總€夜晚,父親都會叫我回家,催我睡覺,給我講那些他知道的故事。

很多年后的今天,我逃離了老家,來到了現(xiàn)在的學(xué)校,視野開闊了許多,生活也更加豐富了,可是在我的內(nèi)心,卻再也找不到當(dāng)初那種快樂。在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很想坐下來,找個人聊聊天,卻發(fā)現(xiàn)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每次回老家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一切都已經(jīng)變了,當(dāng)年撫摸我面頰的老嫗,早已化作了一抔黃土,曾經(jīng)一起瘋玩半夜不貴的玩伴,如今都在為生活忙碌。有時候,很想靜下心來,再請父親講講當(dāng)年的故事,可是,看懂父親早已蒼老的面容很因?yàn)樯羁偸瞧v的神情,我卻怎么也開不了口。很多時候,我一個人坐在老家的院子,聽著屋內(nèi)父親沉重的喊聲,我的心都如撕裂般的疼。自從參加工作以來,我都有一個小小的愿望,和父親坐在院子里,借著月光,和父親小酌幾杯,可是這么多年了,這個愿望卻一直沒能實(shí)現(xiàn)。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很少看書,每個夜晚來臨的時候,我都想靜下心來讀幾頁文字,寫兩首小詩??墒俏野l(fā)現(xiàn),現(xiàn)在我的心卻怎么也靜不下來,生活的重負(fù),工作的忙碌,以及人與人之間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總是占據(jù)了我的全部身心。在這個一切都開始泡面化的時代,所有我們曾經(jīng)堅(jiān)持的,在殘酷的現(xiàn)實(shí)面前,都變得不堪一擊,所有我們曾經(jīng)迷戀的,在經(jīng)濟(jì)大潮的沖擊下,都變得那么的可笑。于是,更多的夜晚,我都那樣在電腦前呆坐著,看著空空如已的屏幕,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像傻子一般,一動不動。

在這樣的夜晚,不開燈,把自己融入一片黑暗,我發(fā)現(xiàn),雖然很多東西都已經(jīng)變了,但是我相信還有很多東西依舊沒變。因?yàn)樵鹿庖琅f在天上明晃晃的照著,月亮升起的時候,依舊會驚動那些偷食的老鼠、夜游的野兔、搬家的螞蟻以及巡視的貓頭鷹。在被我們?nèi)肆λ淖兊穆飞?,依舊可以遇到這些小東西慌亂的影子。他們比我們幸運(yùn)的多,因?yàn)楫?dāng)我們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去改變這片黑暗的時候,他們依舊和夜晚肌膚相親,依舊快樂著。

突然間,一道亮光劃破了室內(nèi)的黑暗,是燈亮了,首先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是堆在電腦前面需要完成的一大堆工作,我的心又墜了下去,因?yàn)槲抑肋@個夜晚,我又會睡得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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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來臨的評論 (共 5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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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云很多東西都變了,很多東西都沒變,能平衡這種落差的只能是豁達(d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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