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倒騎驢”
冬已至,淅淅瀝瀝的雨卻開始肆無忌憚起來,陰霾的天空不一會就布滿得了雨霧,朦朦朧朧的。興城像一個在海邊無名的垂釣者,在雨中沉醉起來。
好不容易有時間來古城逛逛,卻又恰好遇上這陰晦的天。原本的一腔閑情逸致都被這場不逢時的雨打翻了。于是,決定返校。
不知道什么時候,街上的行人竟像蒸發(fā)似的,所剩無幾;路邊的小商販正慌忙不迭地收拾攤子,把貨物蓋得嚴嚴實實的,卻沒有來得及顧得自己。我雙手遮著頭,在雨中跑了起來。等我跑到最近的一個公交站點,身上已經(jīng)被淋濕了大半。
“該死,公交車怎么還不來?”我開始埋怨這個城市起來,怪它公交車太少,更怪自己怎么跑到離家這么遠的破地方來了。
雨愈下愈大了,風也跟著發(fā)起狂來,雨斜著從天上射下來,公路兩邊柳樹光禿禿的.冗長的枝條隨風狂舞,路邊的小商販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躲在站臺下,凍得直哆嗦。
一輛紅色的破舊的出租車在站臺邊停了下來,司機搖下車窗,向我招手,示意我上車。(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習慣性地問了一句,“叔叔,到遼工大多少錢?”
“看你是學生,就給30塊吧!”司機狡黠地看著我說。
“看我是學生還問我要三十塊,也太黑了吧,這不純粹地宰人么!”我心想。
“叔叔謝謝你了,我還是等公交吧,快來了。”為了省錢,我還是咬咬牙,被多凍一會也無所謂了.
“那20塊好了,快上來!快快快!還趕時間呢!”司機好像不耐煩似的。
“不了,叔叔,我坐公交車。”我咬了咬嘴唇,狠下心來。
“嗖—”的一聲,出租車飛了出去,濺了我一身的泥水。
“什么人嘛!”我氣得不行。今天是怎么的,遇啥啥不順。人要是倒起霉來,放屁都砸腳后跟。
“吱—”,一陣尖銳的剎車聲,一輛人力三輪車在我的身旁停了下來。
北方城市都管人力三輪車叫“倒騎驢”,原因是車夫在前面蹬車駕駛。名字挺難聽的,細琢磨起來還有罵人的意思。但是滿城的人都這么叫得順嘴了,也就沒誰覺得雅不雅的,就好比大哥大叫慣了都知道是移動電話一樣。
“娃,坐車么?”車主和聲細語地對我說。
車夫50歲左右的模樣,兩鬢斑白,皮膚黝黑,臉上打了不少褶子??赡苁且驗轵T車的緣故,盡管穿著雨衣,雨水還是打得他滿臉都是。
“哦,不,我坐公交車。”我一向不喜歡坐三輪車的,嫌它太走起來太顛簸。
“坐公交你該去北面的那條街啊,這條路前面修了,公交車臨時改道了。”車夫耐心地解釋著。
怪不得這么長時間等不到車呢!車夫所指的那條街離這里還很遠,而且還下著大雨,索性就坐三輪車吧。
“那我就坐你的車吧。到遼工大多少錢?”
“6塊吧,雨天,路不好走。”車夫一臉的祥和。
“可我身上就剩5塊的零錢。”盡管他要的車費已經(jīng)很便宜了,可我還是企圖盡可能地壓低。
“那就5塊吧。”車夫還是答應了,我暗喜。“快上車吧,外面冷。”
我快速地鉆進車里。盡管是三輪車,感覺還是比外面舒服多了。
因為逆風的關系,車子行得很慢,感覺不像印象中的那么顛簸了。興城因為靠山,公路起起伏伏,三輪車在上面只能緩慢地行進。透過車窗,雨下得比先前更大了。豆大的雨點狠狠地射向地面,然后又濺起無數(shù)的小水滴。雨滴打在三輪車的頂棚和側壁上,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像命運交響曲般激昂。
車陡然停了下來,還沒等我緩過神來,又緩緩地向前移動了。
“怎么了?”我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哦,沒什么,這坡抖,風又大,騎不上去,等我推過去就好了。”車夫的回答似乎很吃力,整句話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嘴里蹦出來的。
“哦。”我嘴里只蹦出了一個字。
不一會兒,車子變得快了起來,可能是過了那陡坡了吧。
“吱—”,尖銳的剎車聲讓我從迷迷糊糊中清醒過來,我嚇了一跳,忙問:“又怎么了?”
“娃,到了。”
“哦。”我跳下車,才發(fā)現(xiàn)雨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停了,只留下風獨自地呼嘯著。
“給!”我把5塊錢朝他遞去,順眼望去,發(fā)現(xiàn)他的褲子已經(jīng)濕透,水正順著褲管往下流出。
“謝謝。”他還是微笑著說,接錢時我碰到了他的手,刺骨地涼。
他返回去的時候,在校門口剛好有兩大漢坐上了他三輪車。他還是微笑著,騎上了三輪車。三輪車在公路上徐徐行進,像背著房子流浪的蝸牛,愈行愈遠,在遠方變成一個小黑點,然后消失。
公路兩邊的柳樹枝條風舞著,交錯成一張張網(wǎng),網(wǎng)不住狂風,更網(wǎng)不住生活。
我站在校門口,朝著他離開的地方,佇立著,仿佛看到了天下底層人的淳樸,但更多的是艱辛。
手揣在衣服的口袋里,緊緊地攥著那多余的一塊錢,我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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