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食其樂(一)
??初往東北,至彰武,過車站路口,不知誰家蒸飯新熟,一股兒濃郁芳香的米飯味兒透窗沖鼻而入,遂暈暈然欲醉,大饞,卒不妒忌離去。當即喝令開車的老弟“停車!停車!”小伙子愕然一楞,急把車停道邊兒,莫明其妙地問我:“咋的了?有事?”我說:“沒事兒沒事兒,餓了,吃飯去!”那會兒吃午飯肯定是太晚了,吃晚飯卻顯然是早了不老少,所以他仍禁不住詫然而昏天暗地的,眉頭上擰了個疙瘩蛋子,準以為我是路上撞鬼遇了邪,乜斜著小眼睛問我道:“吃飯去?——”我不想費話,就沖他抽了抽鼻子:“你聞,地道的東北大米飯味兒,香他娘得饞人,不走了,吃飯去,就吃這個大米飯!”幾經(jīng)周折,聞著香味,終于找到了那家米飯剛開鍋的小店兒,是當?shù)匾患揖用裨谧约覙窍麻_的。兩個菜,溜三樣兒,柿子燉牛肉,楞吃下去滿滿兩大碗米飯,開車那小子看著我,有點兒象是看怪物,眼睛也有點兒發(fā)直,因為我平常不太喜歡吃大米。那一頓晌不拉夜的飯吃得好,吃得開心,一直開心高興了許多日子,至今猶忘不了那天在風中漾溢著的米飯清香氣。??后來去多了,更明白東北那疙瘩吃的有特色,但凡燉的菜,都好,什么小雞燉蘑菇、殺豬菜、亂燉啥亂七八糟的,不一定好看,但好吃,喝半斤小酒兒,賊忽啦的棒!但是有一點,東北人做面條的功夫,可實在是不敢恭維,不怎么的。由于吃得開心,所以奏喜歡東北那塊黑土地,甚至還常想,如果將來不干活兒了,有條件的話住到那疙瘩去。??單位有個略顯傻大笨粗的小子,三十啷當歲,整天一副自負聰明自以為是討人嫌厭的賤樣子,每次去東北,總得有老長時間感慨不已,逮誰跟誰咧咧:“東北那鬼地方,真他媽可恨,人要笨死,連個面條兒都煮不好,沒啥東西是做得能吃的!”毀東北本來礙不著咱啥事兒,聽過了也只當做放屁,隨他娘的去!這小子每年去幾次東北,所以幾乎成年累月都在一遍又一遍地絮叨著這幾句么也不是的咸淡狗屁。??日子久了,便有些憤憤然的。終于有一天,大約是丫的跟我嘮叨過二百遍左右之后,我終于實在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了,沖著那兔崽子爆發(fā)了一通破脾氣:“得瑟啥呀你?嗯!原來奏知道你小子笨,可不知道你TND竟然這么笨!你要是今天死了,肯定奏是笨死的!你兔崽子奏不能吃點別的啥,非得吃面條兒嗎?東北那疙瘩,除了面條兒啥都好,你還偏就只吃面條兒,你說你不是自找難吃犯賤嗎!我告訴你,去東北你得吃燉菜,吃大米飯,這跟去他媽海邊吃魚是一個道理,明白嗎?吃過嗎?試試看咋樣?奏你這樣兒的吃才,東北隨便找個娘兒們燉點兒蘿卜白菜,倒掉養(yǎng)豬的東西,都能吃撐死你……”劈頭蓋臉一頓狠熊之后,這小子有點暈頭轉向地,還真以為就是為他太笨才發(fā)脾氣呢,一面說著“對對對對……”一面灰溜溜兒地逃之夭夭而去。其實我只是為東北的菜們委屈,才這么生氣的。也真是,你說有多少東西可以吃,而且還都挺好的,丫奏非得吃面條兒,可氣不可氣???沒多久,這小子又去東北,回來時還專門帶了只溝幫子熏雞酬謝我:“哎呀劍哥,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經(jīng)您一指點,這回我到東北試了試,還真是的,連湯燉菜吃米飯,味兒地道,確實很不錯的!為表感謝,這不,給你帶只雞?!蔽夜笮χ鴮λf:“小子,你要學的精細兒還多著呢,東北可是塊兒寶地,好吃的不可勝數(shù),比如說那邊的水果啊餃子啊……”話沒說完,兔崽子的小眼兒就瞇成了一朵花兒,賊忒嘻嘻地一疊聲說著:“靠,真的呀?最近我還得嘗嘗去,嘗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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